你不是朕的白月光: 1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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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在皇后转身离开后,也不曾因为皇后对林鸢的青眼,而对林鸢有所亲近,或者少些苛待。

    而林鸢一直乖顺,不逾矩,从不恃宠而骄。

    椒房殿中都是人精。

    眼尖的人,渐渐看出来了,大约是没有“宠”的,没有宠,又如何骄呢?

    林鸢仍是紫宸殿中的宫女,陛下从来不提,要给林鸢一个名分。

    他不提,皇后自然也不会提。

    依照瞿阳和他夫人瞿晏的意思,还有历朝历代的前车之鉴,一个没有名分,又不受宠的宫人,去母留子,最合适不过了。

    然而,皇后纡尊降贵的一声“妹妹”,唤了一年有余,林鸢的腹中也不见动静。

    于是,这声“妹妹”也慢慢敷衍与稀少了起来。

    到了景和三年,已经稀释得没有了。

    一个会暖床的王福罢了。

    萧珣并不喜欢她吧,至少瞿清如从萧珣的眼神里,看不出零星半点。

    哪怕萧珣性子内敛,喜怒不形于色。

    但喜欢一个人,眼神是藏不住的。

    所以,瞿清如仅是幼时在承明殿见过两次,就知道了,他喜欢的人,是苏婵。

    哪怕那个宫女,长得有几分像苏婵,又怎么样?

    直到这个宫女为萧珣挡了刀。

    瞿清如看着萧珣疯了一样,在上林苑本属于帝后燕寝的承光殿的床榻边上,不眠不休,衣不解带,守了整整三夜。

    她看到了,许多人也看到了。

    瞿阳,还有瞿晏。

    她猜错了,他们都猜错了。

    不久,大司马夫人把那副汤药,灌到了林鸢的口中。

    林鸢……

    萧珣难以想象,她病中身子孱弱,是怎样用尽了气力,挣脱了压着她手脚、朝她嘴里灌药的侍女。

    她说她紧咬了耳杯边沿,不肯松口。

    也许就像当日,她不肯松开手上的玄铁刀一样。

    大司马夫人送来的药,一半泼到了案几上,一半泼到了送药的侍女身上。

    萧珣回来的时候,看见的是满地狼藉,还有,脸色雪白,唇角滴血的林鸢。

    案几上残余的药,以及侍女衣衫上的药渍,成了瞿晏的罪证。

    瞿晏知道了皇后多年无子,并非身体有恙,而是未有床笫之事,宛若晴天霹雳。

    她被蒙在鼓里,竟还心甘情愿地劝皇后,往皇帝的榻上送女人,想起来,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她的拳头恨恨地砸下,恍悟了,皇帝受刺客行刺的那日,为何屏退下人,独行于苑——并非是因为,那是他阿母被先帝赐死过世的时日。

    他的身旁有林鸢,一个卑下的,低贱的宫女,一个孽妾,占了皇后本该站着、躺着的位置。

    宫里宫外,朝野上下,开始传一首不明由来的歌谣:

    孽鸟于飞,差池其羽。

    椒房徊翔,始啄皇子。

    孽鸟。

    鸷鸟。

    她的恨意像一团火,愈燃愈烈。

    趁陛下不在宫中,她要了断林鸢的生机。

    萧珣遂了她的意。

    让太医令宣称林鸢怀了皇嗣,且落了胎,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两年里,他借着皇后不孕的由头,将太医署大半都换成了他的人——这也是瞿阳的言传身教啊。

    剩下那几个,由瞿氏安排在太医署的医工,事后被绑了起来,禁不住严刑拷打,也禁不住家人死亡的威慑,承认了,林鸢若是同皇嗣一道,死在了这一遭,就会被当做是,“季节失序,当暖反寒,阴阳易位,从而,旧伤复发,阳虚阴亏,气血耗尽,亡”。

    羽林骑新任的长官光禄卿凌风,加强了宫禁巡逻。

    他在宣室殿的阶下,见到行色匆匆的陌生侍女,例行问话,察觉神色有异,将人扣留了下来。

    稍后,从她提着的笥箧里搜出了沾了药痕的衣衫。

    大司马夫人瞿晏因“谋害皇嗣”,下了狱。

    瞿清如被送到了上林苑昭台宫的冷殿,名曰,因其母之故,大悲大恸,去那里养病散心,实则幽居禁足。

    瞿阳独揽朝政这么多年,他太忙了,也太骄傲了,他在白虎殿上高扬着头,挥斥方遒,直到此时,低下头,才看出来,那个可怜兮兮的,由先帝托孤的雏鸟,在他的影子下,早已生出了利爪,长全了羽翼,有着鹰一样阴鸷的眼。

    那双眼睛里长着锐刺,长着剑刃。

    盯着瞿阳。

    他要飞。

    他要杀。

    蛰伏了这么多年,让瞿阳几乎忘却了,他是太祖的子孙,武帝的亲子。

    萧珣一步一步走近,看着诏狱的吏卒燃起的灯,幽幽地照亮了瞿阳的脸。

    “朝里朝外,连稚子口中,都唱着那歌。我的夫人,身为人母,岂能不恨?她有错,却无过!一个宫女,魅惑君心,让皇后空成摆设。这样的孽鸟,难道不该除之?”

    “孽鸟?”萧珣冷冷打断了他,“那首诗,难道不该是,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么?”

    他盯着瞿阳,缓声说,“没记错的话,大司马夫人,不是单名一个‘晏’字?”

    瞿阳愣了少顷,忽然仰天长笑了起来,一会儿,这笑变得森然,变得狠厉:“是你设计的?”

    “设计了什么?”萧珣挑眉问。

    瞿阳的指甲嵌入了诏狱的木栅:“你故意,放出了那些话,那些谣言,那首歌,说帝后不和,皇后受冷待,你却去宠一个宫女,让我的夫人,发狂生恨,动了害人的念头。”

    “若心里本无恶念,怎么会因为朕宠爱一个宫女,就行了大逆之事呢?”

    萧珣掸了掸一路走来,沾染了诏狱尘埃的双手。

    木栅上有了斑斑的血迹:“你知道,我的夫人会行杀害人之事,却任由着那药,入了未央宫,灌到了那个宫女的口中,是不是?”

    “大司马夫人,出入未央宫,不是向来都同出入自家的大司马府邸一样么?”萧珣负起了手,悠悠道。

    “你恨的人是我,却步步算计我的妻女,逼着我儿谋反。”瞿阳的脸落在暗处,越发狰狞,声音凄厉,“好算计,好手段啊!”

    萧珣唇角一扬,反朝他走近了一步:“瞿清川通敌谋反的兵马,难道是朕送给他的吗?”

    瞿阳的眼像将熄的烛火,忽然跃动,亮起了一点:“上林苑!上林苑里的刺客,是不是你……”

    他抓着木栅的手,鲜血淋漓。

    鬼火一样豆大点的灯,映着萧珣的眸子,闪烁不定,阴冷的风,从二人的周身穿过:“说起来,还是要谢瞿大司马。这样的好算计,朕在天狩三年,就该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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