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蕾丝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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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短短三天,一个人就没了。

    她瘫坐在沙发上,根本就没有力气再起来。

    梁宴走过来,蹲在她脚边,给她脱鞋子,再脱袜子。

    去浴缸放满水,再把他姐全身给剥光,他自己也脱干净进去。

    从后抱着蒋方橙,梁宴事无巨细地给她搓澡,再给她擦干净,放床上去。

    凌晨4点了。

    温暖的被窝里,梁宴抱着她,轻声说:“姐,睡吧。明天才有精神起来。”

    蒋方橙睁着眼睛,固执地不闭上,看着黑暗;“……我睡不着。”

    梁宴低头吻了吻她的头顶。

    听说自杀的人,没办法投胎,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原地徘徊,重复上演临死的痛苦。

    她要给金花刻墓碑吗?可是真要刻了,又该写啥呢。

    要给金花买墓地吗?真买了,她一个人埋在那阴冷的地下,会不会孤单啊。

    蒋方橙也才三十多岁,哪儿想过这些问题呀。

    梁宴思考良久,才说道:“睡吧。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也许是梁宴的怀抱足够有安全感,也许是蒋方橙真的太累了,她慢慢阖上了眼。

    可是哪怕深睡,她也没有睡好。

    她中途尖叫着醒来,梁宴抱着她,哄她说别怕别怕。

    “怎么了,姐?你别吓我。”

    蒋方橙那一刻声泪俱下,她抱着梁宴的手臂说:“我听到好多女人在哭啊。”

    女婴儿的,小女孩儿的,小女生的,女人的,老女人的。

    哭,哭,就知道哭!

    可不哭,还能怎么样呢。

    能醒来的,就跑吧。

    醒不来的,就等着被吃吧。

    天亮时分,两个人沉默着吃完了早饭。

    梁宴开着车,往郊区里开,带着蒋方橙去了一座山头。

    云阳山很高,高到鲜有游客登足。

    但是云阳山的传说,却是很灵。

    从古至今,都是天家贵族祭祀祈福之地。

    车开到半山腰,就得走路上去。

    没有缆车,昨晚又下了雨,路很泥泞。

    梁宴牵着蒋方橙一步一步的往上走。

    “还有多久?”她问。

    “快了,姐。”

    三个小时后,两人终于登了顶。

    蒋方橙站定,抬头,看到了这座高山孤耸寺庙的名字——护国寺。

    红墙砖瓦,檐铃兽立。

    梁宴推开古朴庄严的大门,一阵敲木鱼的声音传来。

    邦。邦。邦。

    穿过香火燃烧的院子,她往前走。

    梁宴这个时候撒手说:“姐,我就不跟你一起去了。你进去吧。”

    蒋方橙看向梁宴。

    他冲自己,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

    蒋方橙隐隐有感觉。

    年轻的男人撒开了手。

    接下来的路,她自己走。

    她走啊走。

    走到高槛之下,再抬脚跨过去。

    佛像金身,垂怜世人。

    有个人,正盘腿坐在黄蒲团上,正虔诚的颂经。

    蒋方橙看到了。

    她驻足,看着那背影,足足有5分钟,最后才走上前去。

    她同人并行,接着跪在另一侧的黄蒲团上。

    蒋方橙双手合十,她起来,又伏下,再起来,再伏下,再起,再伏。

    整整三下。

    木鱼声停止了。

    蒋方橙拜完了。

    她没有信仰。活到现在,她全靠自己折腾。

    命,是不公平的。

    真要信,蒋方橙也只信自己。

    这三个愿,她给金花求的。

    她没看旁边的人一眼。

    最后一次伏完起来,蒋方橙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流完了最后一行泪。

    拜完了。

    她才看向身侧的人。

    她说:“ 陈玄生,好久不见。”-

    陈玄生看着眼前的女人。

    他出家了。

    不过是带发修行。

    他没去欧洲,也没去美国。

    在他消失的那些日子里,蒋方橙一直以为他会远走高飞的逍遥海外。

    但是她如何都没料到,陈玄生余生会选择躲在这清净地里,跟佛相伴,渡过下半辈子。

    他在赎罪。

    赎自己在往上爬,获得那些名和利时,手上沾过的血,灭掉的人。

    他没孩子,没想过结婚,是计划之中。

    蒋方橙是他人生的意外。

    那个时候,他想再次违背良心,试一试,也许跟这个女人在一起,自己之后的人生,会完全改变。

    但是向死而生的梁宴,直接把他这个希望,给灭了。他也不想自己手上再多一条人命。

    油灯枯了,还可以再点。

    人心破了,却不能再连。

    蒋方橙哀戚的朝前面望过去。

    大大小小的牌位,光说数字二十,觉得不大,可真层层叠叠的立起来,却觉得,很大。

    她从包里把金花的骨灰罐拿出来,那张金花唯一留下的工作寸照,她也拿出来。

    她起身,把罐罐拿到前面去,佛脚祭台上。她把照片放在骨灰罐前,最后看了金花笑着时的模样一眼。

    等做完这一切,蒋方橙折回来,她双手插进风衣的兜内,然后对着从始至终都保持沉默的陈玄生道:“这个女人,叫金花,生于199X年,农历二月十七日,丑时。她是自杀走的。生前过得并不好,被家人压榨,在外面,也被人欺负。”

    “大师,你既然要念经,要就帮我一起念了吧。送她好走,早转世,早投胎。下辈子,托你祈愿的福,让她生在一个好人家。”

    没人回应蒋方橙的话。

    只留木鱼声再起。

    邦。邦。邦。

    蒋方橙收起平静而绝望的眼睛,她看向大殿外。

    那时风轻抚她的脸庞。

    会是金花隔着另外一个世界,在叫她不要难过吗。

    女人的唇,动了动:“……胆小鬼。”

    她仰着头,留下最后一句话,走了。

    她走出去。

    梁宴一直在等她。

    看到蒋方橙出来,年轻的男人伸出手。

    蒋方橙走近,她从包里拿出手来,把自己的手,交到梁宴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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