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箩金: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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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人才,但慢慢这学堂就变了味。

    曾在朝堂为官做宰的毛大人,毕竟还有些同僚朋友。

    大家都是君子,以往同朝为官时,君子之交淡如水,可下了庙堂,还于山野,曾经的老朋友知晓他开了私塾,都纷纷将自己家里的,或是亲朋故旧家里的孩子,一封引荐书信送他的颂山学堂。

    到了后来,这学堂便成了仕宦子弟镀金之所。

    颂山学堂如今不见寒门之子,即便有,遭受贵族的排挤,被逐渐边缘化,也终于散了心气儿离去。

    毛谦益的学生越来越向中央大员、权力中心靠拢。

    学子们商量着,等日后结业,从私塾里出去,彼此尽力调动各家的人脉,为这些师兄们牟取好前程,互相帮扶,由此俨然已成结党营私,弹冠相庆。

    一个圈子蔚然成型。

    颂山学堂,从一开始的万众瞩目,后来却成了士人所不耻的牲圈。

    被拱火,架到高处的毛大儒,如今再想要关闭学堂,也是不能了,只得甩手交由自己的门生。

    但即便如此,颂山学堂的招牌挂在那儿,都是仕宦儿郎、五陵年少,成绩总会成为谈资。

    谢芝玉在那儿,上个月就因在卷子上画了一只杜鹃鸟,被颂山学堂逐走。

    原因是毛谦益的长相,与杜鹃鸟类似,嘴巴小而尖,微凸,加上能言善道,昔年毛大儒还在朝堂之时,就常被政敌私下讥讽“杜鹃老儿”,不过此事知晓之人不多。

    谢芝玉还洋洋得意,不仅作画,还生怕别人看出自己画的是老师,在上面尽情涂鸦,提字:老杜鹃啼血空山为哪般,少鸿鹄扶摇青云自有路。

    这时明着讥讽毛谦益长相,挖苦其自作多情、多此一举。

    此举令毛谦益忍无可忍,心知这孽障不可能有教,便将他踢出了学堂。

    后来,谢钊与其妻平氏唯恐孩儿没有学上,用家法将谢芝玉装模作样地打了一顿,押解他负荆请罪去颂山学堂求饶。

    毛谦益闭门不见。

    靖宁侯铩羽而归。

    此事在京中盛传,萧灵鹤也有所耳闻。

    她就是不明白,“宠溺幼子到这种地步,真是不知所谓。寒商要是比不上谢芝玉也就罢了,明明——”

    想起谢寒商压根不在意谢家,她也不愿再多言。

    萧灵鹤向身旁妹妹道:“驸马醉了,我同他回去了。贵阳,答应你的事儿,我记着。”

    萧清鹂感激涕零。

    但心里又想,找个端方郎君来追求自己,怕是天方夜谭,阿姐多半也只是从哪个戏园里借个伶人出来。

    罢了,都是做戏而已。

    *

    萧灵鹤走出怡园,天色漆黑,园外两座威风凛然的石狮,口中衔着祥云缠珠的宫灯,吐出磊磊光华。

    借着这光,萧灵鹤认出老何停车的位置,走了过去,没有直接上车,而是问老何:“驸马如何了?”

    老何叉手说:“进了马车便没动静了,许是睡着了。殿下。”

    萧灵鹤舒了一口气,睡着了也好,只怕半醉半醒地撒酒疯。

    她拨开车门,探身一半,回头对身后老何道:“回公主府。走平稳大路,车赶慢些。”

    老何应声称是。

    萧灵鹤入了马车,将门阖上。

    车中的确有个身长八尺的男子,倾斜歪在右壁上,一双长腿蜷曲折叠,但要完全放下也还捉襟见肘。

    车行驶起来,车内黑暗,萧灵鹤伸手想要摸出长凳底下的灯笼,才低下头去,身子忽然落入了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当中。

    萧灵鹤并不太惊讶,转脸问他:“酒醒了?”

    他哼了哼,鼻音浓厚,将她腰身团着,往怀里揣。

    眼见灯笼是摸不着了,只好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里,被他抱向身后,她感到身后抵着他宽厚的胸膛,热意渗透夏日的薄罗衣衫,刺透皮肤。

    有种焦躁难忍之感。

    嫌弃身上闷热,想要他松手。

    “松开。”

    他偏不松,将脸颊沿她后颈送了过来,用婉转的语调,轻声说:“殿下让我抱抱,我只抱一会儿。”

    一股清冽的酒香,伴随他说话的声息,向车内逸散。

    她没辙,“谢寒商,你酒量好差。”

    他“嗯”一声,也不知是醉了没醉,“太久没喝了。”

    他喝醉了,却不再叫她“嫂嫂”,这让萧灵鹤的心头腾起一丝希望,她慢慢回眸,朱唇凑向他:“我是谁?”

    谢寒商眸中泛起一丝晶莹的波澜,“我的妻子,我的……城阳公主。”

    太好了,没人说他喝醉了会变正常。

    萧灵鹤没有按捺住激动,朱唇凑近更多,蜻蜓点水碰了一下谢寒商的唇瓣。

    她满怀欣慰。

    任由他抱。

    谢寒商笑了一下,声线仍是慵懒而沙哑:“头有些疼。”

    萧灵鹤低声说:“回府后你便好好歇息。”

    谢寒商应承点头。

    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轻轻一点,像是撩拨似的,她浑身滚烫。

    萧灵鹤认认真真地凝视他,凑近了看,只能看到一部分的虚影轮廓,瞧不见他的神情,但黑夜里看,有夜里观花的情调和美感,“我和靖宁侯说话,你听见了?我不是让你走远些么,你又偷听?”

    谢寒商缓慢地摇头。

    她一时困惑,听到他说:“我担心他因我迁怒于你。”

    萧灵鹤柔和了眉眼,温声道:“那又有什么好怕的?”

    谢寒商道:“他说话很难听,污言秽语,脏了殿下的耳朵。”

    萧灵鹤想说不怕,她战斗力可剽悍,论喷脏话,对面就是一喽啰。

    但她却忽然意识到什么,心里有些酸胀。

    “是不是他以前常对你说难听的话,那些污言秽语?”

    谢寒商沉默了。

    萧灵鹤知他是醉了,思维变得很迟滞。

    于是推了推他的臂弯,嘟囔问:“商商。是不是啊?”

    谢寒商鼻音微滚:“是。”

    萧灵鹤抓紧了他的胳膊,有些心疼。

    谢寒商说:“以前,我以为是因为我害死了母亲和哥哥,他不喜欢我,厌恶我,是我的罪过。后来,我才知道……”

    他早就厌烦了母亲,早就与平氏暗通款曲。

    平氏所生之子,他视作珍宝。

    至于旁人,是早该为他们母子腾出空地来的边缘人。

    萧灵鹤抚了抚他的脸,柔声说:“那你听见我和他说了?我要你。商商,你跟我吧,我会视你为珍宝。”

    谢寒商将脸颊埋在公主的颈窝,半晌,他自身后闷闷地笑起来,拥紧他的公主,“殿下,我一直是你的,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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