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山锁春: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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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勺的指节顿时紧了紧。眼前的景象似乎逐渐缩小,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左手指节,就算那义指装得在再真,到底也是没有感觉的死物!

    何况,他的眼也瞎了,真真是多有不便,是以她才会迫不及待寻了旁人来取代他!

    “绾绾。”他的笑忽地僵硬起来,神色变幻莫测,到底是阴鸷的紧,“若绾绾喜欢他,不如就将人请到郡守府来,为绾绾解闷如何?”

    “只是,当下绾绾身子不爽利,待你彻底养好了身子……”

    他忽地说不下去了。费了那么一大通劲儿失而复得的珍宝,他怎么舍得与旁人共享。

    将那些人先送进府里,再寻个由头发卖了亦或是杀了就是。

    “虚伪!”辛宜当即抄来一盏凉茶,尽数泼在他脸上。

    若真如此,按照季桓的性子,林观的下场,不会比安郎好过。

    “你以为谁都像你,虚伪恶劣。除了我夫君,我不会再喜欢任何人。”

    虽被迎面泼了一盏茶水,季桓倒并未动怒。罕见的,他颇为平静地擦着面上的绿茶叶,唇角微不可查地扯笑。

    “绾绾既这般说,我便安心。”

    仿佛踢到铁板上,辛宜又气又恼,但着实不想与他继续掰扯,沉下脸来,自顾自扒拉着米饭,不吃菜也不理他。

    “这些饭菜是府中庖厨所做,不会有问题。”他先行动筷,辛宜这才松开口气,开始真正用饭。

    ……

    对于朱泮的嘴硬,季桓倒也没有像以往那般,真给他施以拔舌,车裂那般的酷刑。

    将近三天了,朱轻依旧没有动作。但他并不认为,朱轻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

    整个扬州,曾经唯一令他忌惮几分的,不过是乔茂。

    而今的乔茂,早已苍老。和蔡钧一般,老迈昏聩。本也是不足为惧。

    拿到传国玉玺后,便是他和扬州世家彻底撕破脸皮之时。届时郭晟得到了他想要的,他季桓,自然也不会白白放过扬州这块肥肉。

    毕竟,之前的冀州崔氏可不是清白无辜去会稽认祖寻亲。

    他只须静待,待朱轻彻底坐不住了,他才能将阳羡朱氏拉下水。

    接着再是扬州的那些世家们。

    不过,此案倒真是叫他意外,没想到一个区区的陈绿香案,竟解决了他的要事。

    季桓垂下眸子,扫过辛宜的身影,继续默不作声的听着朱泮被杖刑后的悲号。

    午后的春日总是犯着淡淡的困倦,辛宜强撑着眼皮,苦苦支着身子。

    “季郡守,我朝向来有规定,为避免冤屈错案,无论何等犯人,皆要为之寻讼师辩护,问明缘由冤屈再行审理。”

    官署外忽地来了一行人,带着人马,气势汹汹,直逼大堂而来。

    一灰衫文士率先进来,对上季桓的眼眸,不卑不亢,提高声线道:

    “季郡守如今这般,既无讼师,也无证人,是要屈打成招?”

    与之同而来的,还有他身后的几位文士。他既这般说了,那文士里也许是朱轻请来的讼师。

    季桓只是淡淡看些文士一眼,并无反应。迎上他的目光,季桓忽道:

    “堂下何人,见官不跪?尔等这番藐视官府,大言不馋诬陷朝廷命官,莫非不知我朝不敬审官,私闯公堂之罪?”

    灰衫文士面色冷峻,抬眸对上季桓的视线,继续道:

    “在下杨晞,以及在下身后之人,皆有功名在身,可见官不跪。至于私闯公堂,在下特意向刺史大人秉明情况,前来观案听审。”

    “何况,听说大人审了一个杀夫夺妻的案子,审得甚好。只是下官亦有一惑,大人当真判得清明吗?”

    听到此话,辛宜周身的困倦顿时消散,她抬眸眯着眼睛看向杨晞。那人身形瘦削,须发发白,但周身的气息清冷却又分外平静。

    辛宜摇了摇头,却又不死心,盯着杨晞及其身后之人看了一瞬,捕捉到季桓似有似无的目光,迅速垂下眼眸。

    “这人是谁啊,怎这番惹人生厌。咱们吴郡遭了多少难,几近百年才出了季令君这样的救星。”

    “若非季令君大人开仓放粮,禁卖水米,水患过后我们早没命了。”

    “就连朱泮那种黑心肠的,竟然还有人为他写状词申冤,我呸,简直是一丘之貉,我看那人也不是何好东西。”

    公堂外观审的民众愈发某些不满,开始对着杨晞指指点点。

    男人袖中的指节紧紧攥着,面上却分毫不显。他不会与虎谋皮,朱泮所作所为,自然该死。但季桓,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杨晞”再抬眸时,忽地发现一旁有视线紧紧定在他身上。

    待他看去,侧旁的那人当即垂下眼眸,隐匿好情绪后,才面不改色地再抬眸看他。

    季桓不经意地向后靠去,唇角扯出一丝笑,盯着杨晞开口道:

    “你觉得本官判得不对,饶是你说,该如何审,如何判?”

    “审人须先审己,修身须先修心。季郡守觉得,以你的品行,审理此案,不该当避让?”

    杨晞抬头,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季桓,二人对上视线,季桓玩味地曲指轻磕着桌案,危险地打量着他。

    “依你之言,本官不配审理此案?”

    “正是!”

    “……”

    忽地,堂下爆发出此起彼伏的轰鸣,不少百姓甚至拿起菜篮的青叶鸡蛋,不由分说地朝着杨晞砸去。

    对此,杨晞视而不见,也不躲闪,更不避让。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对面的季桓。

    季桓倒未像以往那般拍抚尺呵斥。依旧淡淡地看着杨晞,沉沉地打量着他,似乎透过他的眸子,在寻另一种可能。

    他亲眼见到了韦允安的死状,是他亲自吩咐手下埋的。韦允安的尸骨早已深埋兮山。他的魂魄亦被他请人超度,灰飞烟灭。

    今生,来世,下辈子,下下辈子,他都莫妄想再接近辛宜,与她做成夫妻。

    季桓抬眼看向辛宜,见她面色如常,眼眸惺忪,甚至到了昏昏欲睡的程度,这才堪堪放下心来。

    须发白了大半的灰衫文士依旧立在那,如同悬崖上的孤松。

    青叶拂面而过,鸡蛋也砸在他的身上,蛋清混着碎壳,洇湿了他身上整洁的灰衫。

    下颌冷峻,纵然有胡须在身,也不减他的丰资,反倒多了几分沧桑之感,破碎又珍贵。

    “是与不是,大人有没有资格,今日当着吴郡百姓之面,只需回答下官所言之虚实即可。”

    不待他点头,杨晞上前一步,质问着他:

    “其一,还请大人回答下官,天兴二年,吴郡,大人为何谋害下属韦允安,强夺韦家妻女?”

    “其二,前朝征和五年,大人身为冀州别驾,为何弃城而逃,大人不仅抛弃了邺城的百姓,甚至还抛弃了您的夫人,眼睁睁看着她被胡人吊挂城墙曝尸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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