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挽长发定终身: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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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着胆子凑过去,再看一眼。

    婴儿的眼皮似乎动了一下。

    半大小子,衣服总容易破,所以裴旦行身上总是揣着缝补的针线。可幸,逃命时,针线也还带在身上。

    九华山庄的后山药草不少,他自幼学医,找些药草不难。

    他将婴儿血渍呼啦地伤口缝合,敷上草药,竹篮里用来盖这孩子的布还算干净,他便叠了这块布,环腰缠了一圈,将伤口包扎上。

    没有奶水,他甚至弄不来一碗稀粥。于是他便割破手指,以血喂养。

    “撑不撑得住就看你自己了。”裴旦行心里这样想。

    他几乎是完全不抱希望这孩子能挺过来的。

    山上能吃的东西很少,野兽却多。

    为了不被野兽当做餐食吃掉,他拎着竹篮下了山,挨家挨户讨饭。哪天运气好的话,遇着哪家添子添孙奶水喝不完的,他还能讨来半碗,喂篮子里的小不点喝下。

    很庆幸的是,那孩子活了。

    他白日遮遮掩掩在城中穿梭,夜晚便回家收敛家人的尸骨。还要整日提心吊胆怕屠戮他家人的那群黑衣人找到他。

    幸好,再无人追杀。

    家人都入葬后,他继续提着竹篮走。

    他要去外地,谋一个生路。

    路途中讨不到饭,太饿了偷了一个馒头,被人逮到,问他要馒头的一文钱,他拿不出,被打到半死。

    好在他运气一向不错。

    他们遇到一个游医,那游医欣赏他的天赋,将他们二人带回医馆。

    他便在医馆做起了学徒。

    在师门的日子并不好过,每得师父赞赏总会明里暗里的遭到师兄们欺辱排挤。

    为求得有片瓦遮身粥食果腹,他开始学着察言观色,巴结奉承,脏活累活都是他一个人干,冬日里还要去冰封的河边凿开冰面盥洗所有人的衣鞋裤袜,每每浆洗完回来手足俱裂,四肢僵劲。

    女婴长大到十几岁,他带着她回了梁溪城。

    少女穿着麻布袋改的衣服跟在他身后,背着筐采药。发髻两边编着两条干净利落的细辫,眉眼清澈,不染纤尘,像堕入凡尘的精灵。

    裴旦行偶然间发觉这孩子从医天赋极高,完全不输他少年时候。裴家没出事之前,他被人唤作“小神医”。

    此后他便有意识地教她识字认药。她身体有残缺,若能学得一技傍身再好不过了。

    “师父,”她仰起脸,问他,“为什么你是师父,不是爹爹?”

    裴旦行笑道:“阿竹若想唤我爹爹,也行。”

    她是在竹篮里长大的,裴旦行便给她取名阿竹。

    左右阿竹是他养大的孩子,唤他一声爹似乎也受得起。将来送她出嫁的人,舍他其谁?

    少女道:“那不行,我还要与师父成亲的。”

    裴旦行道:“不可以的。不过,师父会给阿竹选一个疼你爱你的好夫婿。”

    话说完他便察觉少女脸上有那么一抹不高兴,所以他打了只野鸡,准备晚膳做给她吃。

    他没记住那夜晚膳的味道。

    一觉醒来后,自己不着寸缕地躺在阿竹的床上,凌乱的床铺上,有落红的痕迹。

    他陡然坐起,往角落里缩,惊醒了睡梦中的少女。

    “师父,现在你可以与我成亲了吗?”

    少女笑得天真烂漫,裴旦行却不寒而栗。

    自那后,他便与阿竹分开用饭。

    他开始教阿竹洗衣,此前,她的衣服一直是他手搓的。

    睡觉时也插上自己房门的门闩。

    一切都仿若徒劳,因为阿竹怀了身孕。

    他骗她喝下一碗堕胎药,扼杀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得知九华山庄叶家夫人当年生下的是双生胎,如今却只剩一个独女。想到他是在九华山庄的后山捡到的阿竹,便想打听打听阿竹的身世是否与叶家有关。

    恰逢叶庄主下山施药,他带着阿竹前去。

    瞧见了叶家大小姐叶蔚妧那张与阿竹一般无二的脸。

    阿竹自然也瞧见了。

    她上门认亲,叶庄主却一口咬定他家夫人当年只生了一个孩子,不愿相认。

    双生胎,一生,一死。她捏紧了拳。

    当晚,九华山庄起了一场大火,叶庄主葬身火海。

    她看着火势愈来愈大,犹如她心中萌芽后肆意生长的恨。

    一母同胞,凭什么那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能受尽万千宠爱?

    她看着她冲入火场,想把她们的父亲从燃烧的木梁下救出来,却被砸落的熊熊火焰烧伤了脸,人被压在砖瓦下。

    一桶一桶的水泼上去,火势丝毫不减。没人敢冲进火里救人。

    裴旦行赶到,从火堆里扒出了“叶蔚妧”。十指燎起了泡。

    “阿竹,你做了什么?”

    他生平第一次对她发了火。

    “师父,不是我放的火。”阿竹道。

    她只是在火光燃起之时,从外头,锁上了房门。

    “还有,我不叫阿竹,从今往后,我是叶蔚妧。师父,我有家了,你不为我高兴吗?”

    她如愿拿走了“叶蔚妧”的一切。身份,名字,还有家。

    不断有东西在火势中崩塌、炸裂,浓烟刺鼻,呛得人几乎无法呼吸。身后的火舌依旧在舔舐着房屋、树木,裴旦行后背被烘烤得火热,心却一点一点凉下去。

    他似乎,没把这个孩子教好。

    “师父,娶我吧。我们成亲。”

    她说。

    他们算不得真的成了亲,没拜过天地、高堂。

    有些时候,裴旦行想放下心中所有的恨,只求与她温酒烹茶,相依相守。

    他心中煎熬,却又放任叶蔚妧为所欲为。爱得毫无底线。

    可唯独生子这件事,他从未有过让步。

    叶蔚妧缺了一个肾脏。这样的身体,经受不住妊娠生子对母体的摧残。

    相比于永失所爱,他并不介意无后而终。

    裴旦行将浑身是血的叶蔚妧抱在怀中,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

    她不愿再叫“阿竹”,他便顺从她的意思唤她“阿妧”。

    那年“叶蔚妧”得知一切后,对她说:“我小名叫阿影,母亲姓朱。往后,我更名就是了。”

    影子。

    说不清她和她,究竟谁是谁的影子。

    对于裴旦行来说,最遗憾的是,如果二十多年前那些事没有发生,他或许可以明媒正娶,让这个姑娘成为他的妻——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

    第45章

    有年长些的药童驱散了聚在院落门外、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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