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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约定》 第十一章(第2/2页)
小鸟也归巢了，公路上收工晚了的三三两两的人们，拖着疲惫的身体慢吞吞地走着，家家户户烟囱里冒出了袅袅的炊烟。
张运昌上了岸来，擦干身上的水渍，换好衣服，感觉身体轻松了，精神头也足了。
吃晚饭的时候，妈妈从酒柜上的茶盘中取出一封信递给运昌说：“下午的时候，邮递员送过来的，你看看谁来的，都写了啥。”
运昌放下筷子，接过信来一看是黄城中学寄的。他拆开信迅速地浏览了一下，是一封回校参加高考复读班的通知，主要内容是要求九月十五日到校报到和相关注意事项。
瞧见妈妈探寻的目光，他把来信递到妈妈的通知书。
“运昌啊，我觉得你应回校学习。再复读一年挺好的，说不准明年能考上呢！这是咱庄稼人脱离土坷垃地有限的途径之一。”妈妈用手捏着装通知书的信封，如呛水时抓住了一根稻草，面露喜色自言自语念叨着。
运昌没有接话，他沉默了一会儿，拾起筷子又吃了起来。运昌妈妈瞧见运昌不吭声了，没有理解他的复杂心情，还以为运昌嫌学习太苦了，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她把信纸折叠好装到信封里，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橱柜中，颠着脚到外屋忙活去了。
夏夜，一轮明月如镜子一般挂在空中，洁白的光芒洒向大地，像银粉一样熠熠发光，天宇中布满了点点生辉的星星，眨着神秘的眼睛俯视着熟睡的人们。躲在水洼中的青蛙，不时发出“呱呱呱”的声音，藏在草丛中的蟋蟀吱吱的叫着，它们共同奏出了一支和谐、美妙的田间小夜曲。
张运昌躺在床上如烙饼一样辗转反侧，他不时地摇着蒲扇，驱走讨厌的蚊子，同时给自己的烦躁解暑降温。望着天上的月亮，心中盘算着：妈妈是真心盼着自己复读的。她含辛茹苦这么多年，不就是盼着自己考上个学，有个好前程吗？！可如今心中有了一个牵挂的丽丽，她会同意吗？按常理讲，应该不会支持的。
他脑海中不时出现两个声音：“赶快复习去吧！学习就有希望，学习就能改变命运。”另一个声音却说，“你想过没有，两家有约定的，你若回去复习，不就坑了丽丽吗？难到还让她再苦等一年吗？”
“唉！你这个人瞻前顾后，没有大的志向。”另一个声音反驳，“做人要讲诚信，要遵守约定。”
他的脑袋嗡嗡直想，要炸裂了。他索性闭上眼睛，尽量什么都不去想，但思绪慢慢聚拢，一会儿又集中到了这里，他彻底失眠了。
秋天到了，经过春的酝酿，夏的洗礼，终于迎来了收获的季节。玉米轴上的红须，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又恰似红樱枪尖头的樱子，在风中上下飘动。金黄色的谷子被沉甸甸的谷穗压弯了腰，风吹过之处，掀起一层层的谷浪，空气中散发出醉人的米香。挺拔的高粱秸秆上坠满了红彤彤的高粱穗，它摇曳着，微笑着向人们招手。
天气虽仍有些炎热，但阳光己不再像碳火一样炽热。常德爷爷赶着马车，张运昌坐在车帮上，车上装满了成捆的高粱穗，他们正从离村五公里的洼地把早熟的高粱运到打谷场上。一路上，常德爷爷摇晃着身体，一边悠闲地驾着马车，一边嘴里还不停地哼着歌曲：
一座座青山紧相连
一朵朵白云绕山间
一片片梯田一层层绿
一阵阵歌声随风传
哎
谁不说咱家乡好
得儿哟依儿哟
他那掉了牙的嘴拢不住气，唱出的歌声都变了调。但他唱得很认真，爬满皱纹的脸上沐浴着幸福。“运昌，你也唱两句吧。”常德爷爷扭头对运昌挤挤眼说。要是在平时，赶在兴头上，即便没人催促，张运昌自己也会亮开嗓子吼几句的。可是今天，他满脸的心思，一点唱歌的兴趣都没有。
“常德爷爷，我唱不出！心里乱糟糟的烦得很。”
常德爷爷也许早就看出了运昌有心思，开嘴笑道：“哎呀！啥事呀，愁成这样子？你看你，挺精神的个小伙，怎么像打了霜的茄子一样？有什么愁事，讲来听听。”
张运昌把收到了复读通知书的事情和心里的一些担忧细细说了一遍，常德爷爷听完嘿嘿笑着说：“我当什么事了，这是好事呀！我很早就看出你这孩子有出息，这有什么好犹豫了。”他停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又接着说：“运昌呀，你还年轻，有些事情眼瞅着看好似无解，可过后再回头看就不是个事了。俗话讲得好，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不去复读到时候你会后悔的。”
他身体前倾，一手拽住牲口的缰绳，一手扬起鞭子，使劲甩了一下，回头望了一眼张运昌，接着说：“我年轻的时候当过兵，也爱琢磨、爱动脑筋，等全国解放了，上级要派我去学校学习飞机驾驶技术。我想全国都解放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得回家和媳妇团聚了，于是我就放弃了这么个机会。结果回到了老家，就种了一辈子地，你说多没出息呀！现在改革开放了，也恢复了高考制度，只要自己努力，大学的门对所有人都开放，这么好的机遇，你能错过？难道你还不如我这老头子思想解放！”
张运昌看不出常德爷爷还有这经历，相比之下，感觉自己的经历如纸一样单簿苍白。他点头佩服道：“常德爷爷，没想到您的思想一点也不保守，眼界可宽了！真的，打心眼里敬佩您。只是我还是······”
“我懂你的那点小心思，不就是惦记着丽丽吗？如果你俩够铁的，考上大学也不妨碍你们在一起呀！毕业啦，再回到咱们县城不就齐了吗？关键要迈出这第一步，否则，说啥都是白费。”
运昌眼睛一亮，“常德爷爷，您说的蛮有道理的。”
“我岁数大了，但不糊涂，如果我现在像你们这个岁数，肯定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干出一番事业的。”
听了常德爷爷的一番话，张运昌紧皱的双眉和日渐消瘦的脸庞慢慢舒展开了。
本来高考复读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同时，也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因为有了一个不成文的约定，也因为张运昌和郑丽的感情升华，看似简单的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张运昌现在知道这些事情孰重孰轻，十年苦读为的是什么，他想着抽时间征求一下丽丽的意见。
常德爷爷吆喝了一下牲口，抡起鞭子，鞭子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形，“叭”的响了一声。马车飞似的跑了起来，车后扬起了高高的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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