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软花柔: 9、自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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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等候小伙计抓药间隙,裴时行始终保持面上笑意,周身气度益发温文,不见丝毫不耐。

    可这笑意在脸上太久,便叫清隽君子无端显出几分诡异莫测。

    十三太保方,他少时曾在藏书楼有过浮光掠影的印象,乃妊妇补养良方。

    妊妇——

    极好,极好。

    小伙计将方才做过的事重复一遍,十分熟手。

    他很快称好了药,手下利落地叠纸打包。

    抬头瞥望一眼这兀自微笑的男子,故作老成交代道:“这可是好方子!不过我师父说了,妇人怀妊是很艰辛的,你夫人又是急需这药,你更得好好照料才是。”

    裴时行心神一凛,暗骂自己方才为何要用家中人急需做借口。

    他从不信神佛,此刻倒是异常虔诚,连连在心中唾过三遍不作数,向各路神仙都先告一遍罪。

    但这伙计后半句说的不错。

    身姿峻拔的男子扬起唇角,认真道谢:“多谢小哥提点。某与娘子佳缘天成,如今又得至喜,自会珍视妻儿,悉心照料。”

    年青的小伙计脸上一红,不知这气质清冽的男子怎也如此直白奔放,说句话都叫人脸羞。

    裴时行倒是不觉脸羞。

    他身高腿长,又兼方得喜讯,一路昂首阔步到长公主府,再次求见。

    也再次毫无意外地被长公主拒见。

    这可不行。

    男人犹不死心地望向两扇紧闭的朱门,似乎可以透过这层层的厚重门扇见到心念魂牵的女子。

    任门口的铁面侍卫以冷眼审视千百遍,也只看出他一副十足的痴情姿态。

    裴时行方才的精湛演技并未冷却。

    他在心中掐够了点儿,以一个落寞追求者的身份遗憾离场。

    而后,待离开侍卫视线,落寞裴郎自如地收起面上情态,轻车熟路地绕至长公主府后侧边门。

    他亦是第一次打算做这种日探香闺的荒唐事,不由面色泛红。

    但事急从权,若当真这般苦等求见,恐怕待至孩儿出生她都不会愿意见他。

    孩儿降生……

    裴时行忽然神色一变,蓦然震慑着他思及另一种可能性。

    方才被那天降小儿抛至云霄之上的心直直跌落谷底。

    长公主一向对他排斥,此刻又拒见他。

    若她忆及从前弹劾,对他更生厌恶,刺激之下改了主意怎么办?

    孟夏炎暑,裴时行面色寒似霜刀,凛冽无比。

    他紧了紧手中药包,压住心底的不自在。

    而后心境自如的御史大人便继续前行,屏息在墙根下辨听院内府卫动静。

    本朝制式,令旨准封的亲王公主建府后设护卫指挥使司拱卫,兵员分作五卫防御。

    此处边门应是左卫辖地,兵员最寡。

    待墙内脚步声远去,裴时行掀襟藏起药包,点足无声,身手利落狡捷地攀上后侧围房的院墙。

    又在下一瞬,趁角落那一府卫背身时更为利落地将其一掌敲晕。

    动作之干脆剽疾,全然看不出初次的生疏,亦看不出其人片刻前还有过迟疑犹豫。

    兵贵神速,裴时行只使最直截了当的招式。

    咄嗟之间便解决围房护卫,自水榭后池绕路而行。

    是以,待半盏茶后,长公主看着一身府卫打扮的男子貌若赧然地垂头默立在她面前时。

    第一次体会到气得牙关都在颤是什么滋味。

    想来崔恪被家中小女气得再怒意冲天也不过如此了。

    “贼子!歹人!本宫这府上全是死人不成?!”

    自然不全是死人。

    长公主甩袂挥退此刻才急急追着裴时行而来的一群卫兵与侍人。

    而后回身怒瞪着罪魁祸首。

    她是亲眼见着裴时行自扇花窗棂后道一声“臣裴时行冒犯殿下”。

    可下一刻却更加冒犯地翻窗入室的!

    男人身着短了几寸的府卫公服,以一个十足的歹人姿态行了个极其标准的拜礼。

    她心气郁滞难当,他却俊面平静,甚至有心安抚元承晚:

    “殿下宽心,您府上侍卫身手极好,围房五卫中前三个皆是被臣自死角处一击即晕,后两个与臣有过交手,功夫也很不错。”

    抬眼见长公主仍是香腮嫣红如赤,气得眸中火光炯亮。

    他措了下辞,体贴地继续出言解释:“臣未伤他们,他们至多一炷香后便可苏醒。”

    “……被臣换下衣服那位,臣也将自己的外袍留给他了。殿下若……”

    元承晚听着他的离奇言语,额角突突。

    “闭嘴!”

    她摁了摁额,咬牙道:“本宫倒不知裴御史身手过人,竟连私闯府宅的本事也有!”

    裴时行默了默。

    他自然听出讽刺之意。

    只是他眼下正是理亏,想极力满足元承晚对他的每一个疑虑:“这事其实也不必叫旁人知道。但君子修习六艺,且臣幼时……”

    “裴时行!”她磨了磨牙,“本宫叫你噤声。”

    他道是解释,可这些话听到长公主耳朵里就是彻彻底底的挑衅。

    元承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用几欲灼烬的理智再问一声:“你这般贸然闯入所为何事,活腻了上赶着来被本宫杀头?”

    裴时行深深望她一眼,再次下跪,以额触地,是全然臣服的姿态。

    他深吸一气,趁这一口气将胸中话语尽吐:“臣知殿下怀妊,是臣冒犯殿下,犯下万死之罪,但求殿下屈尊,下降于臣。”

    “呕——”

    她吐了。

    男子原本就因紧张而僵直的背脊骤然变得愈发僵硬。

    元承晚本就怒火攻心,正是一团郁气积堵在胸腔难以抒发,又悚然被他的投体一跪惊的后退半步。

    一时克制不住,发了她自怀妊以来的第一声呕。

    没成想竟意外地达成了羞辱裴时行的效果。

    可她肺腑的郁气终于疏出,心气顺畅许多,也并不打算解释。

    “青天白日,裴卿莫要妄言,若公务这般劳心伤神,不如早日挂冠回府。”

    字里行间都在暗骂他白日发癔,形容疯癫。

    裴时行知长公主不愿承认,可他早已在第一步掀翻底牌,眼下必须一鼓作气,将这根竹子通体破开到底才好。

    他更为坚定地伏身:“臣身为男子,应当担负责任。”

    孰料这话精准踩在了长公主第二根跃然欲怒的神经上。

    他竟果真如她向前所料,自大狂妄。

    裴时行犹不自知,分析道:“臣一路跟随殿下身边二位女官,亲眼见她们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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