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获一只恶神: 26、合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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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朽月轻轻拭去纸鸢脸上的泪痕,指尖划过她干瘪得毫无血色的脸颊时,竟无意识地颤了颤。

    纸鸢激动地语无伦次,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朽月立刻将她摁了回去:“本尊就在这不走,你别起来,躺着说。”

    似乎怕朽月又再次离开,纸鸢的手抓着她的袖子紧紧不松,等她终于整理好思绪后,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公子终于回来了!”

    “你一直在等我?”

    朽月将自己沉溺在阴影中,靠在床边垂眸打量着床上奄奄一息,行将就木的可怜人。

    纸鸢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朽月,似乎对于公子这个装扮感到有点陌生和好奇,沉默片刻后她点了点头,露出苍白一笑说:“公子这模样真好看。”

    “不适应我这扮相么?本尊换回去便是。”

    朽月说着便要化成男相,纸鸢慌忙制止道:“公子不用,不管公子是哪副样子,公子就是公子。”

    “公子,纸鸢能在临死前见上你一面,已经值得了。”纸鸢吐息极弱,已然是朽木残年,生命岌岌可危。

    “本尊既然来了,想必连阎王都不敢见你,放心吧。”

    纸鸢摇了摇头,唇瓣微微颤动,欲言又止,似有心愿未了,犹豫道:“公子,能抱抱我么,有些冷。”

    朽月闻言稍有诧异,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将纸鸢扶起,将她揽入怀中。

    她向来不擅长好言安慰人,只好缄默不语等纸鸢开口。

    一滴浊泪蓦然倾落,沾湿了朽月的衣裳。

    风华正茂也好,油尽灯枯也罢,若能死在心爱之人的怀中,想必是幸运的,再没比此刻更温暖安然,焉能不幸?

    纸鸢此时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朽月怀里如同搂着一副随时都要散成一地的骨架。

    见状,朽月也没闲着,一边默默往纸鸢背后输送灵力,一边若无其事地等着她将这几年发生的事说一说。

    纸鸢神色黯淡,声音沧桑而沙哑:“莫公子两年前便死了,就葬在外面的楹兰树下。”

    这个消息令她猝不及防,朽月盯着纸鸢哑然片刻,仍是有些难以置信:“莫绯死了?谁杀的?”

    纸鸢摇了摇头,泪眼婆娑地抬眼看向朽月,苦笑了一声,喃喃道:“许是纸鸢生下来便是天煞孤星,克了父母不说,还让身边的人都跟着受累,希望来世能偿还这一世的累债。”

    “胡说什么,你有什么错?!”

    朽月脸沉了下来,抱起纸鸢便往外走去,边走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本尊倒要看看,那只红蝎子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

    楹兰树下,一地青色在暖阳映衬下越发耀眼,一片片花蕊神秘沉静地铺张在树下,像极了温柔的淡青色火焰。

    纸鸢被朽月的举动吓得不轻,谁知她一介女流居然力气大得不像话,稳稳当当地将她抱到了莫绯的墓前,而且还没有将她放下的意思。

    无奈,纸鸢只好向她简要诉说了莫绯的死因。

    朽月眉头一蹙即开:“你是说有人击碎了他的心脏,然后化成一道白虹走了?”

    “当时我听见动静刚好从屋里出来,很奇怪的是出来之后有段记忆是空白的,我记不清了……也不知道莫公子怎么就被伤得这么重,只模糊记得那人走时还回过头来看一眼,向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估计是他不知得罪了哪位仙家,你说说杀他的人长什么样,兴许本尊能认出来。”

    朽月看着眼前那块墓碑,不知为何,只要靠近这块地方便有些心神不宁。

    “我忘记那人长什么样了,事后拼命回想,就是想不起来。”

    朽月长眉一挑,意味不明地看了纸鸢一眼,了然道:“看来有人不想让你认出来,是熟人无疑。”

    她又看了眼那墓碑上刺目的字,感觉这人死也死得太莫名其妙了。

    朽月不明所以地问道:“本尊从方才便想问了,这碑文为何写着‘与爱长眠’,字迹还有些潦草。诶,奇怪,为什么这字还有点眼熟,像是在哪看过……”

    “这是莫公子死前自己给自己写的碑文,他——”纸鸢动了一下身子,从朽月怀里挣了几下,朽月顺势将她缓缓放下。

    “他倒是好兴致,不会还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吧?”

    朽月难以理解地揶揄几句,却不是嘲笑的意思,语气里更多的是不安。

    是的,她突然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纸鸢蓦然一惊,呆愣愣地看着朽月,迟疑了半晌,忽地用力点了点头:“确切地说他把另外一个人的墓给挖开了,然后自己躺了进去……”

    朽月:真是荒天下之大谬,这又是唱得哪一出?梁祝吗?!

    不过想来那妖孽脑子也不太正常,像这样想想都荒唐的事,确实也只有莫绯能干出来了……

    朽月哂笑一声:“所以最后他变成蝴蝶没?”

    纸鸢没听过白陌讲冷笑话,此番听来着实新鲜,不由乐得抿唇而笑。

    “他这是失心疯么?好端端的,挖别人的墓干什么?”

    朽月揉了揉跳个不停的额角,心口有一种没来由的心慌,她突然冒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补问道:“所以他挖了谁的墓啊?”

    纸鸢半靠在朽月的肩上,脚上柔软无力,不足以支撑整个身子。似乎太久没感受到温暖的阳光,那双迷茫的双眼也变得清澄净澈。

    她轻轻叹了一声,答道:“应该是他爱了很多年的女子,莫公子是搂着那具枯骨死去的,走的时候嘴角还挂着安和的笑,那模样看着真是幸福。”

    虽然认为这种画面有些诡异,但朽月面对任何场面都能表现得镇定自若,除了稍微有那么一丝嫌弃外,并无更多的面部表情。

    “……这倒是没看出来,他竟还如此痴情?”

    朽月想起以前此人的种种劣迹,实在无法将‘痴情’这词套在莫绯身上。

    “莫公子说‘等不来她,与她前世的尸骨合葬在一起也是一样的’说完他就自己把棺盖合上了,甚至都没让我帮忙。”

    前世的尸骨?莫非……

    她突然想起了郭老儿说的那个故事。

    上古之时,木槿花因妖兽而毁,一位少年以鲜血浇灌花根,最后倒于木槿花旁血竭而死。木槿花神葬少年亡躯于舜华山,追残魂于黄泉为其送别,并发誓无论等多久,她必报此恩。

    少年只淡淡一笑,回道:“我本命不久矣,没想到死前还能救人一命,权当行善积德。你自不必报什么恩,也不用等我,此去我不入轮回。”

    木槿神女:“不知可否告知恩公姓名?”

    “我姓夙。”

    这个声音逐渐缥缈远去,木槿神女一抬头,少年残魂已渡过彼遥河飘到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头。

    咳咳,那个少年正是朽月本人。

    当时她刚从魔界逃回来,为掩人耳目扮成男子,路过舜华山看见木槿花被妖兽损毁,又感自己将不久于人世,遂用灵血救活它,自己血尽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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