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非美人,亦无疯骨: 1、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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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丞相一碰。
    似乎又笑了一下。
    无来由地,丞相竟察觉出一丝不安的情绪来。
    他喝酒的动作有哪里不对!
    “你是何人,竟敢不跪,莫不是想忤逆圣上不成!”来不及细想,视线交接前的一瞬,丞相急忙抬手怒喝道。
    那人动作一顿,几滴酒便溅到桌案上来。
    他迎着众人的目光起身,眼神直直盯着丞相,朝着大堂中间走来。
    丞相微微握紧了手掌,纵使一切都在他的股掌之中,那人仍让他下意识感到不安。
    没人发现,在他起身之时,隐在桌下的左手在宽大的袍袖内微微翻转,有一道不被人察觉的寒光倏然闪过。
    他跪在殿堂中间朝着皇上行了一个大礼,笑着开口道。
    “儿臣江屿,庆贺父皇收复疆土,国泰民安。”
    七皇子江屿!
    丞相肩头肉眼可见地一抖,似是忽然从酒中醒过来,瞬间脸色煞白。
    众所周知:由于母妃之故,七皇子被他父皇恨得不浅。
    因此,他十岁之时便被送到西域边境,名曰镇守,实为圈养。还要选个离皇城远的地方,眼不见心不烦。
    转眼间七年过去,江屿已是容貌大变。而众人不认识他,也是情理之中。
    但其人虽不在京城,但宫中关于他的传闻,这些年却都没断过。
    有传他容貌极其俊美,连西域女子都比不上其半分瑰丽;有传他自下生胸前便坠有血玉,为不详之兆;有传他病弱体虚又畏寒,夏天门窗紧闭不许通风,冬日要比常人多加几盆炉火,在西域待了十七年,愣是连剑都提不起来。
    更为禁忌的传闻是:七皇子江屿从不喜府上那些软香润玉,连对西域公主都是不冷不热。如此推测,大抵是欢喜男色。
    皇上微微摆了摆手,对丞相不认得江屿的事情表示理解,随即目光转向江屿,霎时冰冷了不少,“你在西域待了七年,有何收获?”
    “儿臣不才,略通些许雕花缝纫之技罢了。”江屿笑答。
    “你是朕的皇子,又不是我宫里的裁缝!”皇上连表面功夫都不想装,一拍桌案怒道,“你出京七年诗书剑艺没学到,浑身的刺倒是一根都没给我少!”
    江屿仍跪在地面上,目光却是径直打向那龙位上坐的人,“回禀父皇,儿臣在西域有学,人身体发肤皆受之于父母。既如此,儿臣怎敢胡乱拔刺。”
    众人霎时出了一身冷汗,心中一同闪过一个想法:这七皇子外表看上去是真的弱,但性子也是真的刚。
    江屿对周遭的尴尬恍若未见,放软声音说道,“还有一事要说与父皇听。今日是母妃忌日,昨夜母妃托梦给儿臣,祝父皇龙体安康,国运昌盛。”
    话音未落,堂内霎时静谧至极。众人面面相觑,连个大气也不敢出。
    这话就有些刚到过分了。
    江屿这句话不是在倾诉思亲之情,而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对外,都说江屿母妃是诞子而死,但在朝中,她的真正死因并非秘密。
    她本是貌美飒爽的北疆公主,嫁往中原和亲,却居心叵测,一直暗地里与北疆互通口风,以至于中原两城失守,战火纷争十余年,收复边境的大业毁于一旦。
    最后,被皇上一杯鸩酒赐死。
    “所以呢?”皇上眯起浑浊的眼睛,由于激动身体微微颤抖着,咬着牙一字一句问道。
    像是弦被拉紧,剑拔弩张,整个殿堂内的人肌肉紧绷。
    唯有那跪在地上的人,看似卑低,却始终挺着背脊。
    江屿垂下眼睫,“而今萧向翎将军一剑平定塞北,也算是达成了母妃的夙愿。只是今日未出席宫宴引得丞相不悦,恳请父皇准儿臣为丞相敬酒一杯,替萧将军聊表歉意。”
    未等皇上开口,他便擅自起身对侍女说道,“劳驾去把我桌案上的酒壶拿来。”
    侍女依言照做。
    而江屿二人身后,二皇子江驰滨却因为这一句话骤然睁大双眼。
    江屿似是回头看了一下他,幅度极小,仿若是错觉。
    随即他立刻朝着丞相伸出左手,素白的指尖在丞相紫色的袖口布料上轻轻滑过,抬起前轻轻一按。
    外人看上去是“轻轻”,但丞相却觉那一下有些刺痛,不由皱起了眉。
    “这丝料的样式漂亮得很。”江屿抬眸一笑,“这布料在西域倒是很少见。”
    丞相从鼻子里哼了一口气,不屑地看着江屿。心想果真是个不成器的,跟他母妃一个样,堂堂皇子整天竟然只想着衣料华美。
    “那是自然。”二皇子手下的幕僚苏洋笑道,随即看似无意间走到江屿身边,以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毕竟,美人才能识美衣。”
    江屿面上仍维持着体面的笑意,却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人说得不假,江屿八成继承了母妃的风骨,面容美极。
    眼皮、睫毛、瓷器般润色的眼白、笔砚中垂墨下坠般的瞳色,而那勾勒的笔锋偏不愿圆润收尾,静态中张扬出动势来。
    与他母妃不同的是,江屿有股清冷在骨子里,总是有种旁人勿进的味道。
    无表情的时候极冷,笑着的时候也泛着凉意,像是裹在棉花里的刀,匿在冰面下的火。
    江屿没搭话,从侍女手中接过酒壶,斟了满满一杯,抬手就要递给丞相。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江屿二人处,没人注意到他递杯的一瞬间,一直站在一旁的二皇子神色骤变,“住手”二字即将脱口而出。
    江屿抬眸,嘴角还没来得及下按,却连那笑意也显得吝啬,仿佛置身事外。
    皮囊欣喜,骨相淡漠。
    与此同时,潜伏在大殿四角的暗卫拔刀出鞘,紧盯着二皇子的脸色,随时准备冲进去拼死一搏。
    二皇子拳头握得死紧,眼睛盯死在酒盏上面。良久,却终究放弃一般,微微摆了摆手。
    暗卫退回幕帘之后,刀锋回鞘。
    就在丞相即将接过酒盏之时,江屿脸上却突然出现了十分复杂的神情,交织着痛苦与压抑,眉头皱得死紧,甚至有细微的冷汗从额角冒出来。
    下一刻,他竟是对着丞相直直吐出一大口泛黑的鲜血来。
    他手中的酒盏落地,炸开满地的碎瓷片,而那地面上银质的新雕沾上酒水,竟缓慢浮现出一层青黑。
    江屿的酒壶中有毒!
    丞相维持着接过酒盏的姿势当场愣在了原地,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在堂上陆续响起,江屿的侍从顾渊飞蹿出来扶住江屿即将倒下的身体。
    皇上“啪”地一声拍响桌面,桌案上的杯盘霹雳乓啷撒了一地。
    众臣者才想起来急传宣太医。
    “启……启禀陛下,太医今早全被派出宫查看瘟疫情况尚未回宫,这……急宣不来啊。”
    二皇子江驰滨站在众人身后,终于肩膀一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顾渊看着江屿的面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苍白,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力气,不断从自己怀中滑下。不由得痛哭失声,“殿下!殿下您坚持一下!”
    他朝着殿上跪了下来,“皇上,宴会上偏偏七殿下的酒壶中被掺了毒,而太医又恰好在今早被派出城,必有人从中作梗,还请皇上明察啊!”
    “好……好啊。”皇上的声音抖着,“今天给朕的皇子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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