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非美人,亦无疯骨: 75、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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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周围的士兵终于赶到,在他们之外围成?一圈,将两?人护在中间。而隐匿在暗处的射箭之人似是觉得再无胜算,便转身逃跑。
    士兵们跑到离二人还有一段距离遽然停住步伐,没再敢上前走一步。
    此时的江屿在他们眼中十分陌生,那个平日里?一向文雅疏冷的人,如今仿佛彻底褪去那层软弱的皮。他的脸上、脖颈上还残留着?刚刚萧向翎迸溅上来的血液,一向淡漠的眸子变得通红,刹那间一切的伪装与面具被血淋淋地?撕扯下来,变得狰狞而复杂。
    萧向翎胸前与后心各中一箭,此时浓厚的鲜血已经淌了一地?,边缘还在不断向外扩散着?。
    他握着?重剑的手终于松开,在半空中缓缓抬起,触到了江屿同样沾着?猩红的侧脸上。
    那动作依旧小心而谨慎,仿佛在捻一件不可多得的珍宝,他在上面触到了干涸的血迹,也摸到了滚烫的热-液。
    “别怕。”他轻声说着?,“小伤。”
    只是这略显虚弱的一句话,配上两?箭凌厉的伤势,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为什么要这样做?”江屿咬牙问?着?,他的声音由?于喉头充血而变得沙哑,由?由?于胸腔的起伏而气?息不稳。
    他用力攥住萧向翎抚在他脸上的手,直到关节用力到泛白,大?概本欲是一个将其甩掉的动作,却终究只是顺着?那温度停在了半路。
    “为什么要来挡箭,为什么不顾自己的生死?。”他颤声质问?着?,“你答应过我会一直在我身边的,直到我毒发之前。”
    有几滴水极其快速地?顺着?他的面颊流下,在血色中划出一道痕迹,最终摇摇欲坠垂在下颌处,随着?他的动作而轻轻晃动着?。
    萧向翎似是想将它擦掉,抬起另一只手,却终究只是拭去了对方脖颈上的血迹。
    江屿的目光凌厉地?朝周围扫一圈,四周的士兵便识相地?向后退了一段距离。
    “你听我说。”萧向翎反握住对方的手,声音有些低沉得不正常。
    从前的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照顾、惦念受伤的江屿,而如今的情景彻底翻转过来。
    “我真的没事?,也会尽力活下来。”他唇角有些费力地?轻轻弯起,“我更舍不得你,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殿下来照顾我的机会,自然会好好珍惜。”
    “尽力?”江屿不依不饶,声音急促而不稳“也就是说你对这件事?并不确定,对吧。”
    良久,萧向翎缓缓呼出一口气?,轻声道,“但如果刚刚我不挡,那两?支箭都?会射到你身上来。”
    江屿似是想脱口而出什么东西,但被硬生生忍住了。随后他缓缓将上身低下去,直到下颌的水珠与对方脸侧的血迹交融成?一片。
    “我若是能想起之前的事?情,也算是在这世上活过许久的日子。”他的声音缓慢,一字一句,气?息尽数喷在对方下颌骨的位置上。
    “太?多的人不喜欢我,讨厌我,而自然,我也并不喜欢他们。每当与他们对视,看到眼中那些污秽的东西之时,我都?觉得,这世上,着?实无聊,无聊至极。”
    他将头部向下滑,靠在对方跳动着?的心脏处。
    “只有看见你之后,我才觉得,世上也不是那么无聊,也有些有趣的人,有些……我喜欢的人。”
    “但我这么喜欢你,为什么你还是要走。”
    一段长久的缄默,空气?在平静的对视中逐渐粘稠,在剧烈的心跳中逐渐消散。
    “我也喜欢你,会用尽全力留在你身边。”萧向翎回应着?对方的视线,看着?那他肖像过无数次的样子。
    一定是血液都?集中在了瞳孔中,才导致面色那么苍白吧。他想。
    他伸出手,试图去将那鲜红揉散开,却发现越接触,便越一发不可收拾。
    “江屿,你要记住。”他沉声说着?,“你是我弹尽粮绝,穷兵黩武,也要抵死?守护的人;是我无论落魄不堪,还是勋荣加身,都?会永远效忠的殿下。”
    江屿的眸光轻微动了动,仿佛浓重的血液被晃动开来,荡漾出厚重的波纹。
    “那我允许,且要求——”他沉声回应着?,“你永远效忠于我。”
    “你也是我永远喜欢的人。”
    *
    皇宫内延时极久的动乱终于彻底平静下来,自从京城公开昭示为若杨翻案,并以?律法追加礼仪之后,北寇便也按照曾经的允诺,应许不再主动侵犯边境内的区域,并与中原以?友相称。
    夏之行亦被依礼厚葬,有新相上任。同时江淇与道士擅自下蛊操纵朝臣,造乱朝纲的事?情也公诸于世。道士被暂时关押在牢狱中等待后续处置,而江淇因无法忍受巨大?压力,而在事?发前在寝殿中上吊自尽。
    只是君主一位尚且空置,依旧是丞相代?为处置朝事?。
    “你的毒是那道士下的,也只有他才能知道解药,他后天即将行刑,你为何不去问?毒物解法?”
    时近半月,萧向翎半靠在江屿的床榻上,侧头问?道。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江屿寝殿中住,一张床榻本就不大?,睡下两?个人已是有些狭隘,但江屿却还是每晚吹熄蜡烛,卧在他身侧。
    如此,身体各处便隔着?衣物紧紧贴合在一起,两?人互相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每一寸温度。
    他们的谈话开始变多,曾经由?于局势和身份等原因,即使确认了关系,谈的也大?多是公事?。如今骤然清闲下来,便从天南谈到海北,从晚膳吃什么,谈到堂院内的松树又粗壮了几周。
    “他本是将死?之人,更加无所畏惧,曾经都?无论如何不愿将解法告知于我,如今更不会。”江屿坐在桌案变,用那中间被戳破了一个洞的方帕去擦拭剑刃,“与其浪费时间与他去周旋,还不如让顾渊筹备写彩礼,打算迎娶你这个皇子妃。”
    萧向翎因为这句话怔愣了几瞬,随即轻笑起来,这短暂的表情又由?于伤口被牵拉到而戛然而止。
    “谁是妃,殿下怎么还搞不清。”他似是而非地?调笑着?。
    萧向翎目光移向窗外,日光有些晃眼。
    “松树又长大?了几分。”
    江屿把目光轻微垂下来,没有回应。
    两?人彼此心照不宣,却都?能没有说出口的事?情是,这段时间以?来,萧向翎的伤并没有好转。
    江屿曾私下叫御医为他说明情况,那人说,这两?箭已经刺进?了心脉中,没当场昏迷就已经是奇迹,这种程度的伤不可能自愈,心脏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衰竭。
    “那还有多久?”
    “回禀殿下。”御医深深弯下身子,似是有些惶恐,“可能只有,十五日。”
    他在夜风中站了很久,试图消化着?不怎么容易接受的消息,良久深深呼出一口气?,眸子低着?,遮掩了所有极端的情绪。
    随后他回到寝殿中,紧靠在对方身边躺下来,在眼眶发酸前及时将烛火吹灭。
    然后说,“刚刚出去,看见堂院内的松树又粗大?了几分。待你伤势好些,我背你出去看。”
    当时对方的反应,是艰难地?侧过身来,将江屿整个人圈在怀里?,“那到时候,我想和你在树下……”
    结尾的几个音节被气?息搅乱,但江屿依旧能清楚听出那是什么。
    “下午你做什么去了?顾渊想找你,也没有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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