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与乞丐: 3、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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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所旁边是个公园,隔着两排高耸的杉树,嘉南听见那边热闹的笑声和沸腾的音乐,有群年轻男女在搞聚会。

    风一吹,送来孜然和烤肉香。

    苏蔷的男友就在那堆人里头,她找到目标,一瘸一拐地过去了。

    司机按魏春生的吩咐,这趟要接的目标人物是嘉南,崴了脚的苏蔷现下没用处,无所谓她去哪里。

    嘉南在司机的带领下,进了会所。

    穿过大厅、檐廊,拐入一栋矮楼,里面有个小型剧场。后台化妆间里挤得满满当当,全是魏春生带来的女学生。

    嘉南来得最晚。

    她推门进去,其他人已经画好了妆,一切准备妥当。有的在玩手机,有的小声聊着天。

    见嘉南进来,也没有多大反应。

    大家彼此相熟,但关系不远不近。

    排的几支舞里,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差别不大,灵活应变,所以谁缺席了都问题不大。

    两个化妆师是魏春生特地请的,化妆技术特别好,开价也高,魏春生在这方面却丝毫不吝啬。

    毕竟他花出去的钱最后都会翻好多倍赚回来。

    演出服和舞鞋有现成的,不需要嘉南自己准备。

    化妆师最后给嘉南脸上轻扫了层散粉定妆,提醒她:“该换衣服了。”

    嘉南抱着舞裙进了另一间空房。

    室内暖气足,她剥鸡蛋壳一样层层把自己解救出来,换上舞裙。后背拉链还没完全拉上,外面传来推门的动静。

    嘉南警觉地竖起耳朵,心跳停了一秒。

    门没被打开,她打了反锁。

    是魏春生的声音:“谁在里面?”

    嘉南把裙子拉链拉好,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才去开门,“魏先生。”

    魏春生中等身量,西装革履,鼻梁上架副无框眼镜,相貌端正斯文,有几分书卷气。难得人到中年,饭局不断,衬衫底下却一点啤酒肚的迹象也没有。

    他是穷苦人家出生,当年能够入赘富甲一方的柳家,把柳曦月娶到手,据说这张脸功不可没。

    魏春生抬腕看手上的名表,不明所以地说:“现在都快七点半了。”

    嘉南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果然又听见他说:“大家都七点前到的,只有你迟到了。”

    嘉南瘦得凸起的肩胛骨贴在墙上,寒意侵袭,她冷得打了个噤,再次强调:“我的手机没电关机了,没有收到消息。”

    “是吗?”魏春生依旧很好说话的样子,“那这次就算了。”

    话锋一转,又说:“待会儿你自罚三杯吧。”

    嘉南:“我还没有成年。”

    魏春生扯动着嘴角的皮肉笑了笑,“只是葡萄酒。”

    “这是今晚的演出费……”魏春生递给嘉南一个薄信封。

    魏春生的惯例,表演前先结账,从不拖欠,有学生说他大方。

    因此也有自愿跟着他的赴局的。

    看客们入场,谈笑风生。

    演员们登台,十七八岁的少女轻盈,优美,旋转的舞步让她们像春天里簇簇绽放的花盛开在乐曲中。

    两支舞,将近四十分钟。

    表演退场后,大家在后台感到精疲力竭,见魏春生的过来又迅速收敛了疲累的神情。

    “大家辛苦了,跟我过去吃点东西。”说着便自然把人往包厢带,他回头看了眼角落里的嘉南。

    他这一晚格外关注她。

    嘉南混在女孩堆里,木然跟着上前,她知道魏春生还有三杯酒等着她。

    但她没想到,那三杯酒不在饭桌上,在笼子里。

    不知是哪位贵客带来的宠物,一条通体漆黑、约有三只粗的蛇,盘踞在金碧辉煌的笼中。它醒着,正缓慢蠕动,身上泛着光泽的鳞片像坚硬的铠甲。

    笼子不大,有些低矮,堪堪装下它。

    因而多出来的三只酒杯被挤在角落里。

    嘉南需要打开笼门,伸手进去拿,空间逼仄,稍有不慎就会碰到它。

    一屋子男男女女,年轻的,年长的,身居高位的,被人踩的,喝酒的,敬酒的,浓墨重彩的浮世绘在灯光下铺展。

    画卷上的所有人此刻目光汇聚在笼中的蛇和穿舞裙的少女身上。

    猎奇,刺激,吸人眼球。

    他们等待少女把手伸进笼中的刹那,想看她的眼泪,想看蛇吐红信,想看平静崩裂后爆发出尖叫。

    嘉南站在笼子前,回头看了一眼。

    视线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人群中的魏春生。

    他在等嘉南的情绪决堤,低头认错,他不信她不怕。

    魏春生戏弄她,侮辱她,试探她的底线。因为在这么多女学生里,嘉南最不可控,最难琢磨。

    总要给她个教训。

    可她真敢把手伸进去,勾到了笼子里的酒杯,手臂不可避免地碰到了蛇身。嘉南脑子麻了一瞬,动作却极快。

    蛇没有发怒,它似乎不介意人的触碰。

    如它的主人所说,很温和。

    虚惊一场。

    嘉南取出三只杯子,满手湿濡,不知是杯中洒出来的葡萄酒还是冷汗。她唇色惨白,被正红色的口红遮掩着看不出来。

    头顶的光让人眩晕。

    舞团里的一个女生抓拍了方才的惊险画面,把照片发到了微信群。

    那是她们几个关系好的舞蹈生组建的小群。

    @苏蔷:“你今晚没来,错过好戏了。”

    “魏校长真会玩。”

    —

    面前的啤酒又开了一打,撬掉瓶盖后金黄色泡沫飞溅,苏蔷笑着往男友身后藏,躲了躲,语气亲昵道:“不喝了,再喝就醉了。”

    男友左边有个人搭话,一起灌苏蔷:“醉什么醉,喝了解忧,这叫神仙水。”

    这人身材瘦小,留着齐肩的头发和小撮山羊胡子,十天里有七天醉醺醺的。

    名字特别,姓师名仁,叫师仁,跟“诗人”同一个音。

    外号就叫“诗人”,平常说话拿腔捏调,宣称自己喜欢研究乐器,爱吹箫,钻研那些朋友们一听就哄笑的淫词艳曲。

    他天天喝酒,搂着不同的女孩谈情说爱,得意道:“我这叫夜夜笙歌。”

    苏蔷的新男友指了指杉树后的会所,“这是虚的,那里头才是真的——钱堆出来的夜夜笙歌。”

    师仁亲了下揽着的女伴,腻在对方身上说:“他们在销金窟,我也有芙蓉帐,同样都是度春宵,差不了多少嘛。”

    苏蔷翻了个白眼,嘀咕了句“油腻”,师仁没听到,头枕在女伴的胳膊上,跟周围的纨绔们普及:“这叫‘碧玉枕’。”

    手指摸到女伴鲜艳的唇,“这叫樱桃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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