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炎兴元年: 37、乙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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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得诸葛瞻再次愣了神。
    定是自己精神不佳。他想。
    之后,他神色如常与阎宇行礼道别,却也因这一插曲,阎宇与姜维有些许相似的错觉也好,姜维此刻若在南中的奢望也好,都被彻底掐灭。
    阎宇始终保持着回礼的姿态,直到屋门从外阖上,脚步声彻底消弭在深夜的沉寂中。他侧过头,前躬的身影随着即将熄灭的烛火在墙上忽暗忽明。太过谦卑会流于谄媚,自恃过高又不足以满足养尊处优之人的自负心,唯有不卑不亢再加一点恭顺,最易打动未涉宦途的娃娃。
    他不禁低沉的笑了。蜡烛恰好在此时燃尽。借着月光,他在前一根蜡烛的坟中插上一根新蜡,点燃,却无意再坐回案后,而是脱去外衣,走到屏风后上榻安寝。他知道,当第二日清晨仆从将堆满蜡油的烛台端出去,“恰好”遇到诸葛瞻时,天真的小公子必然会得出他心忧百姓,一夜未眠的结论。
    宦途啊宦途,有人弱冠得公卿,有人耄耋犹小吏,这点功夫都不会,何由暮登天子堂?
    这般想着,他阖上双眼,沉入熟睡,以养精蓄锐。
    南中的把戏,还没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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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言之所以讨人喜爱,无关其内容是否真实可靠,而因其往往与众所周知的事实背道相驰。甚至越截然不同,越能证明它的真实。离奇的故事激发与生俱来的窥探欲与亵渎权威的刺激,俯耳窃语的传播方式强化私密带来的可信度,直到圆圈绕回原点,静水下涌动的水流顶起冰山,再由质疑者亲自添加一点“确凿”的证据,人人皆知的“秘密”川壅而溃,成为人人坚信的“真相”。
    所谓得民心,所谓造局势,历来都是这法子。
    于是当新的传说讲给活波的孩童后,立即随呼啸的风荡动山野。平平无奇的姑娘受到神龙眷顾,生下的十个男儿娶妻绵延,繁衍生息,造就了今日辉煌的族群。这个故事过于奇幻又太美满了。阴鸷的老妇人妒恨永得男胎的好运,繁劳的农人偷摸啐着得要几个男人才能生下这么多儿子,而最激烈的质疑,则来自一些青壮年,那群最忠诚于沙约日的人。女人,柔弱胆小,智力低下,该是繁衍器,祭祀品,怎么能是伟大族群的祖先?
    庸碌妇人不该被重视。要找到一个男人,一个伟大的神明。
    新的故事就这样满足了许多人的期望。沙壹不是什么圣母,她只是一个蠢笨的女人,擅自离开族人到山下捕鱼,被选中作为容器,生下神明之子特勒赫后死去。特勒赫带领沙壹的族人开辟山野,征服它族。他娶了许多女人,生下十个骁勇善战的儿子,儿子又生下更多的儿子,最终形成繁盛的部落,哀牢一族就此称霸山野。
    在这个新的传说中,早早死亡的沙壹不再重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填补了旁人对她侥幸生下神子的妒恨,那些无名无姓的女人更无关轻重。充斥在这段史诗中的,是一个,十个,强大,勇敢又爱护族人的男性君王,满足了人们对神明最朴素又崇高的幻想。
    当然,不会所有人一夜之间就抛弃旧日的说法。不同坚持的人们相互争吵、斗殴,最终决意各自派一个勇士,到湖水中的洞穴检验证据。当两个人一个昂首挺胸跃出水面,一个垂头丧气爬上岸时,围聚的众人已知道了答案:
    洞穴里有壁画!
    这算什么证据呢?也许有聪明的人会如此质疑,然后再去追问壁画的内容,毕竟洞穴里有壁画不足以证明任何事。可这种声音立刻被欢呼淹没。谁叫固守旧传说的那些人愚蠢的宣称一切都是谎言呢?对立拉为两级时,一边错误,另一边自动获胜。
    流言成为真相。
    “我总觉得这事不对。”听说了这几日的闹剧,见多识广的雍齐立刻跑来见沙约日,“况且北地王已答应我们的条件,你的目的达到了,没必要冒这个险!”
    听到这话,沙约日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汉朝的大官侯王见了他还客客气气的呢,这雍齐刚进来就一顿数落,他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雍齐,你注意点在和谁说话!大王我爱干什么,干你屁/事!”
    “你!”
    雍齐呼吸一滞,满脸不可置信!这沙约日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汉朝这帮人还没走呢,就以为稳坐泰山,不需要对他客客气气了?!他心里恼火的紧,但又知眼下没必要和沙约日发置气影响大局,只得咬牙硬深呼一口气,打算冷静的给沙约日讲明白这其中风险。
    却在这时,力士来报,说在城邑里发现了可疑之人,据说长相特别像诸葛瞻,他们不敢擅自把人抓过来。
    “其他的事暂且放下,你必须去瞧瞧是怎么回事,回来原原本本告诉我!”
    雍齐这命令的口气依旧让沙约日不满,但这一次他却乖乖听了话,沉着脸和力士走了出去,可见“诸葛”两个字于他终归还有点震慑作用,尽管嘴巴里他早把自己吹嘘成了无所不能的天神。看着沙约日这一番作态,雍齐不由大叹一口气。
    也许,一味纵容沙约日增长威望,并不是件稳赚不赔的事。
    “诸葛”这个名头,说不准还得继续用一段时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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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夷人力士发现时,诸葛瞻正在破落的院子里替人砌屋子。握剑几日刚磨出点茧子的手,碰到这些舞文弄墨外的粗活,可谓是毫无章法。还好熟能生巧,他也不在乎磕碰,顶着日头认认真真干了两个多时辰,汗流浃背的同时,被昨夜风雨吹倒了的土墙,总算恢复了些模样。
    这是隐姓埋名来到城邑中的第十天。
    十天前,他换上粗布衣,贴上胡子,又在刘宁的建议下点了五六颗痣,但凡和他父亲相像之处,都力求掩饰的干干净净。隐姓埋名混进城后,他背着力所能及的种子、吃食、、药品铁具,一家一户的去探访,一边帮他们干活,一边与他们闲聊。
    收成关系到生存,永远是第一位的事,也是为什么许多人信誓旦旦的坚信,一定是没有祭祀祖先招来的天谴,家中总是颗粒无收的作物便是明证。此外的理由还有无故的怪病、老是坍塌的屋子……总而言之,越是遇到不幸之事多的人家,越多人成为沙约日的忠诚信徒。
    不过,哪怕时常要忍受饥渴病苦,事实上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把喜怒都仅仅系在这上面。家里的人又吵架了,邻院篱笆长出鲜嫩的花,织布的时候见到只色彩斑斓的虫……老人们既抱怨年轻人总是在胡闹,又担心自家孩子莫要因雨水生了病;许多年轻人乍一接触都怒气冲冲地仇恨异乡人,聊的多了却也各有各的不同。当诸葛瞻拿草药治好妻子的病,用铁锹把总顶倒屋墙的植物连根挖出,又将种子与农书里读来的一整套选种施苗锄草的法子全数交给他们后,刻入骨髓的仇恨好像也可以弥平许多。
    “婆婆你看,把木头削成这样叩在一起,就不容易塌了。”
    “诸葛公子!他们发现你了!”
    正当诸葛瞻砌好墙,教夷族的老婆婆如何用木头做些简单的器具时,三王子沙毋摇忽然跑进院子,丢下一句话后,又飞也似的跑走。不消片刻,夷人力士便走了进来,强硬又带着点勉强的客气,胁迫诸葛瞻随他们离开。
    他再怎么化装,都不可能完全掩去身形,能在城邑里自由的游荡整整十天才被发现。这对于才十几岁大的沙毋摇,的确是尽力了。
    夷人带他来到高台前。这里,武侯的神像依旧轩昂伫立,伟岸之下,裂痕却已顺着衣摆攀缘上玉腰带,显然是被人又偷偷砸过。庄子说宁曳尾泥塗,不受供奉于庙堂,兴许正因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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