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29、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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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妮儿低着头,听到这句决绝的话,却好似并不惊讶,就像一部老港片里的慢镜头,镜头一点点的推,她一点点的抬起头。
    黑的瞳仁,白的眼眸,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陈拓只听到她干涩的声音,她说:“好啊,赔给你,要是你儿子有什么事,我就把我的命赔给你,反正也不值钱,你要,就拿去好了。”
    他的视线下移,看见杨妮儿的两只手,十指并不纤细,关节甚至还有些微微的粗大,它们随意地撑在砂石地上,有些肌肤凹陷了下去,里面甚至还嵌着小小的沙砾。
    陈拓觉得自己整个嗓子都哑了,身边聚拢的人越来越多,他听不见也看不见,眼里只有那个一脸麻木的姑娘,疲惫地半跪在地上,身上的白色短袖被汗水沁湿,贴在前胸和后背上。
    他微微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树荫的空隙里射下几道阳光,蓝色的天空空旷寂寥,没有风,也没有云。
    救护车的鸣笛声远远传来,杨妮儿木然抬眼,视线只在陈拓身上淡淡扫了一圈便随即移开,陈拓将陈文殊抱起,孩子脸色青紫,嘴唇乌黑,情况显然已恶劣到了极点。
    大家手忙脚乱地将陈文殊抬上救护车,车上配备了急救医生,医生第一时间先给孩子吸氧,车上车下忙成一团,杨妮儿隐在人群里,想等救护车开走后悄没声地离开,可惜老天还是不肯帮她,陈拓伸出一只手,拉着她的胳膊往救护车上一带,“你跟着一块儿去。”
    杨妮儿点点头,“好。”
    陈拓捏着她的胳膊不肯松手,杨妮儿也不肯抬头同他对视,一旁的医生给孩子戴好氧气罩,转过头来问他们。
    “你们是孩子的父母亲吗?”
    陈拓不作声,挑衅般拿眼睛睨杨妮儿,杨妮儿只得开口向医生解释。
    “不是的,他是爸爸,我只是一个公司员工。”
    医生又转向陈拓,“孩子有没有过敏史或遗传性疾病。”
    陈拓:“他生出来就带着哮喘,这次估计又是哮喘发作,他妈妈身上总带着药,这次也是阴差阳错,他妈妈回家去了,我这儿没备药。”
    ………………
    到了医院,陈文殊被推进抢救室,陈拓和杨妮儿隔了十来米远,各自占据抢救室门外长凳的两端。
    陈拓摸了根烟出来,还没来得及点上就被经过的护士阻止,他懊恼地将烟揉碎,扔在五米远的垃圾桶上方。
    杨妮儿独自坐了会儿,心里一片茫然,大脑空白,什么思绪都没有,她坐了会儿,觉得焦躁,又站起来去窗边远眺,日头已经开始西落,淡淡的晚霞染红天边。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被推开,陈拓上前两步,并不作声,回头淡淡睨了眼杨妮儿,示意她一同上前。
    杨妮儿犹豫了几秒钟,终还是走了过去,两人一左一右,围住医生,眼神各异。
    医生戴了只口罩,遮住大半面孔,或许是见惯了生死,他声音淡漠,似乎只是宣布一场会议或是讲演一篇稿件。
    “孩子危重,已经陷入深度昏迷,人虽然抢救过来了,但是变成植物人的概率非常大,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陈拓的脸色立时沉下去,杨妮儿咬着唇,实在忍不住,眼泪潸然落下,她拉着医生的胳膊,声音颤抖,止不住的悲伤。
    “医生,求求你了,孩子不能出事,医生,求求你再想想办法。”
    医生按了按鼻头,“能想的办法我们都会想,明天等我们主治医生来了,我们再组织个专家会审,到时候看看有没有转机,你们家属的心情我理解,现在你们先去办理住院手续,顺便把医药费交一下。”
    陈拓什么都没带,倒是杨妮儿,口袋里揣了有钱包,她跟着护士去缴费处交钱,陈拓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陈文殊被插了呼吸机,人在重症监护室里,看不到,护士嘱咐陈拓,每天下午三点可以过来隔着窗玻璃看一眼,陈拓应下,人还发着懵,护士又递过来一堆化验单。
    “这是陈文殊的化验结果,医院电脑里留存了有一份,这份原件,你们家属保管好。”
    陈拓接过来,随手翻了翻,本来只是无意识的行为,忽然在看到血液化验单那一张时,骤然停滞。
    化验单是半张a4纸大小,上面一堆数字,血小板,球蛋白,胆红素之类的数据,被一一罗列,陈拓的注意力落在最后一行,那里赫然写着,陈文殊的血型,ab型。
    陈拓清楚知道自己是o型血,当年他回陈家认祖归宗,除了要验dna,其他五花八门的体检做完了全套,他记得明明白白,陈高鹏是o型血,陈建民和陈建词,统统都是o型血,所以当老爷子拿到他的化验单的时候,舒心一笑,说了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他一个o型血的父亲,怎么可能生出一个ab血型的孩子?
    剧烈的轰鸣声在脑中和耳边同时炸响,陈拓踉跄了几步,扶着墙靠坐在身后的长椅上。
    ………………
    杨妮儿刷卡交了费,卡里的钱是去年被陈建民扫地出门时收得两万块,她心疼的厉害,按密码的时候手指都在发抖,那是她拿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换得。
    这般无妄之灾,她不知该说什么,或许她上辈子杀过人放过火,所以这辈子罚她这样来偿还。
    杨妮儿交了钱,拿了收款凭证,本想着进去把单据交给陈拓,可陈拓那样黑沉的一张脸,她又生了胆怯。
    杨妮儿弓着背,两只手插在裤袋里,从医院大门出去,往南走了百来米,心里空荡荡茫茫然,右手边是护城河,晚霞染红了河水,天地共一色,河边的护栏还是五六十年代的产物,十来米就是一个墩子,上面盘了只深褐色的狮子,姿态各异。
    杨妮儿对这景色视而不见,她低着头走路,眼泪一滴滴落下,砸在沙砾地上,湿润了泥土。
    身边缓缓跟上来一辆小汽车,不疾不徐,跟在杨妮儿身边慢慢移动,杨妮儿此刻再多的情绪再迟钝的反应,终于也发现了这辆车的存在。
    她转头看了眼,驾驶座上是陈拓,不过才分开十来分钟,他却似乎换了个模样,人颓得没了样子,头发湿漉漉的,眼睛凹陷。
    杨妮儿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侧着身子,满脸焦灼,“是不是孩子情况不好?”
    陈拓动了动嘴角,勉力却发不出声音,半晌才费力开口,“把安全带系好。”
    杨妮儿摸不着情况,只得照做,陈拓踩下油门,汽车风驰电掣而去,两边的背景在车窗边快速倒退,护城河,市中心,老旧的建筑,新造的小区,一一在视线里略过,车窗开了一半,风灌进来,将杨妮儿的头发吹乱,她伸手将头发拨去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陈拓淡淡扫过来一眼,视线在她肿胀的食指和中指上停留,那里已经乌黑一片,深深的两排牙印,嵌着血丝。
    他叹口气,将汽车停在一家药房门口,下车前还不忘锁了车门,杨妮儿心中冷笑,难不成她真成了他的罪人,生怕她跑了?
    不过两三分钟,陈拓从药房出来,手里拿了紫药水和纱布棉签,他坐进车里,示意杨妮儿把手指给他,杨妮儿一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模样,一切照办。
    陈拓给杨妮儿的手指上药,之后又拿纱布包裹,他从小到大,没做过这些事,纱布包得凌乱难看,杨妮儿十分嫌弃,却又不好表现出来。
    陈拓犹自低着头,将纱布一圈圈缠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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