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侯: 236、倾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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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初抬眼看来时目光恢复成一潭静湖,只是更凉了几度。
    皇帝却浑不在意,他笑笑:“阿初,你那会儿年纪小,高祖崩时你也才及笄,总还以为高祖仍是你的齐叔父——也不,应该说,你总以为你的齐叔父就是你的齐叔父,可是阿初,你当年一个小姑娘,又从小受人疼,没吃过什么苦,没见过什么牛鬼蛇神,你真看懂了‘齐栋’这个人吗?”
    齐家大概是代代相传的毛病,当儿子的在人前做足了礼数,但私下提起自己的帝王父亲来,总是云淡风轻三分疏懒的语气,没多少敬畏在,齐璟说齐端的时候是这样,齐端说起齐栋也是这样,也不知是骨子里天生带的,还是自小耳濡目染习惯了的。
    “陛下自然比臣了解高祖。”
    “朕毕竟是他亲生儿子,后来又要接他的位子,他待朕还是少些避讳的。”皇帝微微笑着,“兄弟阋墙也好,同室操戈也罢,说这样的话不过是做给人看,而他打心底里,从来不惧给不了列祖列宗交代,他甚至觉得既然他是大齐的开国帝王,那上头就根本不存在需要他给交代的列祖列宗,他就是大齐最顶头的祖宗。至于‘让贤’这种话,当日年少,你我听听便罢,如今都上了年纪,总不会还不明个中门道,高祖一开始就不是受大殷‘让贤’,那么大齐,自然也不可能‘让贤’,那些放出去彰显明德的鬼话,不过是免遭天下诟病,就算高祖百年之后,继位的那一个难当大任,掌权或覆权也必须都是齐高祖打下的江山,必须是正统的齐氏。”
    皇帝说到最后一句,用手指点了点桌面,桌上还放着那半块玄玉御祖诏。
    所以真正的御祖诏是玄玉,并不是什么玄玉不贤白玉覆之,而是玄玉覆玄玉,谁坐上那个位子江山都得姓齐,也都得是高祖齐栋的子孙后嗣。
    林初盯着桌上的半块玄玉御祖诏看了半晌,省去了残余的弯弯绕绕:“那陛下手里的半块御祖诏从何而来,又如何断定为真?”
    皇帝选择了先回答她后一个问题:“真假自好断定,当年高祖将御祖诏一分为二,半块给了定国公,半块给了……皇兄。”
    大概是很多年没提起过这么个人,没说出口这么个称呼,皇帝即便每句话开口前都飞快地打了个腹稿,还是在“皇兄”二字将出口时很轻微地顿了一顿,生疏却又久违。
    高祖也好,平王也罢,这些已随岁月远去的故人,在两个同样经历过他们那段“当年”的现世人之间提上口来,免不了一声感慨的叹息,所谓白驹过隙,所谓人间离合,便尽在这声轻叹中了。
    这种微妙感在皇帝心里一掠即逝,他只顿了很短的一瞬便接上前话,若非面前坐着的是林初,旁人许是都察觉不出。
    “托付御祖诏的时候,除了高祖本人和一人拿半块的那二位,朕和母后也在。”皇帝道,“高祖说,待到在场连他五人皆辞别人世之时,这东西当毁为齑粉为上,不可传与后世。”
    林初这次只是略微诧异一下,很快明白:“是做给陛下和太后看的。”她又想想,“也是做给家父和行舟看的。”
    外面这么多年说不清道不明,甚至林初这个不算外面的自家人也不能拿准话,就是因为他们谁都不确定御祖诏存不存在,既然御祖诏是真的存在,也真的被高祖一人半块地交到定国公林天和平王齐舸手里,那其他的事就都很好解释了。
    林初的叹息糅在了话音里:“陛下说臣只知‘齐叔父’,不懂‘高祖’,但陛下何尝不是只知‘高祖’,不懂‘父亲’。高祖料他见不着的后世子孙的确帝王做派,但行舟和陛下到底是高祖跟前看着长大的孩子,从年幼到成人,再到后来能接过朝国统治的大任,高祖看了那么多年,他到底是位父亲。”
    所以说到底,高祖并不希望他们兄弟阋墙同室操戈。
    当着两方四人的面托付御祖诏,一方面是希望今上和堂太后看在眼中,知道这看似生杀予夺的皇位实则并不允许肆意妄为,尤其该善待手执御祖诏的皇兄弟和世家老臣,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平王和定国公看到,继位的新主知晓他们手中有僭越之物,会善待却也必定会猜忌,万不可得意忘形功高盖主。
    从此君圣臣贤,才是最好的局面。
    “他是后悔了。”皇帝语气却淡漠了些许,“后悔最开始改朝换代时不假思索立皇兄为太子,犹豫几载改立亲生儿子之后却又在后悔废贤,制成御祖诏又后悔拿这么个东西威胁朕的皇位,到后来他兴许还想后悔什么,却没机会了,不知他阖眼前可又在后悔些什么。”
    “那陛下和太后后悔过吗?”林初直直盯进皇帝眼底,“后悔在高祖驾崩不久,就违了高祖之意,兄弟阋墙,同室操戈,君臣猜忌,乃至最后不死不休。”
    皇帝一时间竟愣怔了,因为他从林初那双年少至今总是顾盼生辉的澄蓝眸子里,看到了与她多年前在失火的平王府外一模一样的情绪。
    碎裂成冰碴的怨恨,冷而刺人。
    这么多年了,兴许是侥幸,也可以说自欺欺人,皇帝有时会觉得那些少不更事的前尘过往已经被漫长的岁月冲淡了,如果不是林初现在又一次用这种眼神看他。
    皇帝没能及时回她的问话,先是愣怔,而后想说什么,张张口却又没出声,似乎又把到嘴边的字句吞回去再行斟酌,但林初并没有兴致容他几番欲言又止。
    她把目光落回桌上的半块御祖诏:“陛下只回答了臣为何确认这御祖诏是为真,臣也不需要再把另一句重新问一遍,想来这半块该是家父手里那半块。那臣另有一问,陛下如何拿到的?”
    这次皇帝回话很快:“定国公亲手交到朕手里,就在朕发往南境的密诏刚出长安的时候,大概也是定国公的家书刚出长安的时候。”他知道林初定是倾向于他故伎重施,像当初搜查平王府一样搜了定国公府,万一没搜出想要的结果还会像当初对平王府那样付之一炬,皇帝略微低垂下眉眼,也看着桌上那半块御祖诏,“朕说了,阿初,你偶尔也该信一信朕。”
    这话说出口来,皇帝难免有无力之感,多年前在冒着火光和黑烟的平王府外,一个身受重伤的平王,一个满腔怨恨的林初,他们从那时起就谁也不打算信一信他,即使他分明也是跟这群同辈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故交。
    就因为他当了皇帝。
    皇帝反过来抛了个问题给林初:“阿初,当年御祖诏这半块就明明白白在定国公手里,他明知道朕或太后虽有忌惮,却更多会因此猜忌,为何不把手里这半块交给朕当作投诚?高祖驾崩,江山改换新主,说得不好听些,死人再有威名那也已经是死人了,生杀大权在朕手中,若是朕真要动定国公、动林家,纵是皇陵里的高祖也根本保不住,何况朕登基初期一直削世家削权臣,还有老章华侯和……的前车之鉴,定国公怎就不知自危?”
    皇帝几乎要把“老章华侯和皇兄”脱口而出,好在话到嘴边还是刹住了后一个。
    曾经林初猜想过,兴许是这东西本就不存在,不存在的东西,父亲怎么可能拿得出来,只疑惑为何存不存在也不能直说,即便不能宣之于众,好歹跟皇帝说明白了,好过承受这些不明不白的猜忌。
    现在她却能猜中父亲待此事的心思了。
    她声嗓冷淡,神态漠然,没掺太多私人情绪在话里:“皇权之下,谁人不知自危,不过是家父受命高祖,必当不负所托,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罢了。陛下登基初期削世家削权臣,也该记得那时是什么个削法?动辄举兵刃、见血光,恕臣直言,几近烧杀掳掠强盗之行,实在不是明君作为,家父定然忧心万分,岂敢轻易毁损高祖托付,转而投诚陛下。换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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