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粉黛无颜色: 193、第六十七 常棣之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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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轰烈烈的“整饬吏风、澄汰冗员”终于在一个多月后告终。
    边关?的战事本就?是虚张声势,朝中没?了逢源的人?,大矢国成了聋子瞎子,这些?游牧人?逐水草而居,近年天灾不断,草地沙化?,水源枯竭,王庭一再西徙,日渐出现颓败之?势,传言是被天.朝下了诅咒,加之?这一代将寡兵微,是以并无长驱直入的雄心,不过掠夺些?丝绸粮草,打了几?场便鸣金收兵。
    皇帝有了难得的空暇。
    这日午晌后顶着烈日来看望妻儿,进了二院月洞门,妙清和妙霜两位师太正?在缫丝,忙的满头大汗,见到他来,妙清脸色一肃,冷声道:“哟,原来是当今陛下,我?当哪个登徒子大晌午的闯道观的门,不知莅临我?地有何贵干啊?”
    皇帝尴尬地清清嗓:“看看定柔和孩子。”
    妙清双手?浸在热盆汤里剥茧抽丝,汗水顺着脸颊淌流,空不出手?来擦,快刀似的语气:“尊驾当知,道观乃是清净无为之?地,吾等皆是女冠子,您身为外男,还是避讳些?的好。”
    皇帝吃了一嘴憋,像个挨训的女婿,心里发苦,忍不住肚生腹诽。
    我?怎么成外男了,就?算我?是方内之?人?,可我?媳妇和儿子在这儿呢,再说了,这道观是我?孝敬您的,纵然您打心里不领受,也不能这样铁面?不认人?罢。
    他从前?一直以为母后是普天之?下最恐怖的女人?,所谓脂粉堆里的女英雄,女英雄猛于虎也。谁知还有更厉害的,听定柔说,这位师太在姑苏时?,声名赫赫,十里八乡的痞子无一不畏惧的,一巴掌能把?人?后槽牙打掉,连府衙也敬让八分。
    严厉肃穆的面?相,兼得一身凛然正?气,琨玉秋霜的品格,叫俗世汲汲营营的凡人?觉得在她面?前?都是苟且行止,不自觉地生出两分敬畏来。
    这样严厉的人?儿,不知定柔小娘子怎么长大的。
    怪不得在淮南初见时?小娘子敢尖牙利齿地怼人?,原来是这位姑奶奶的师传。
    硬着头皮寒暄了几?句,步入三院,宫女打起湘竹帘,定柔刚喂了小宗时?奶水,坐在桌前?缝纫一件女儿的半肩上衫,见他眉心微有蹙痕,问怎地了。
    皇帝先到小摇床看了看睡得像猪崽子的小儿子,摸了几?下嫩嫩的小脸蛋,俯唇亲了亲,而后坐到旁边的花梨木螺钿嵌小榻,神情郁郁:“师姑是不是对男人?的理解有偏狭啊?总对我?没?个好脸,你也不为我?说几?句好话。”
    定柔笑:“你怎知我?没?说,你这般聪慧的人?该看得透啊,师姑是在考验你,人?品和心胸,值不值得我?托付。”
    “这也考验的太久了罢。”皇帝嘀咕着,靠着引枕躺下,桃笙簟子上有女子余留的香气,外头炎热聒噪,繁剧纷扰,有她的地方如?是安静宁馨,紧绷了数日的精神松懈开来。
    定柔剪断了线头,套上绷子绣着一尾兰草,皇帝侧眸看了一眼,霎时?觉得咽干舌燥,最喜欢小妻子做针黹的贤惠样子,侧身的线条姌巧玲珑,浅紫色的绫纱窄袖道服衣袂轻盈,衬托的整个人?绰约静美,乌黑的发松松地绾着一个盘髻,勒了一条绊头的丝缎带子,发间再无其他点缀,面?含三分居家的慵懒闲适,脸颔儿干净的不施丁点脂粉,白玉柔荑的小手?,飞针走线极是流利干净。
    坐在那里,一颦一笑,俨然画中人?。
    比之?从前?,全身多了一重母性般温柔的光晕。
    他喉尖一动,问:“出月这么多日子了,你身上好了吧?”
    定柔随声“嗯”了一下。
    皇帝眼珠如?饿狼闪出绿光,只恨天日大白:“我?今难得偷闲,夜里不走了啊。”
    定柔颊边一热,停下针黹,颇难为情对他说:“这里是道观啊,三清之?地,我?如?今是出家之?人?。”
    皇帝像是被泼了冷水,瞪她:“怎么着,你是真休夫了不成!不认我?这夫君了?”
    朝上风波刚息,得缓一段时?日才能让她回?宫,避开那些?纷纭。
    定柔耳根也烫了起来,师姑在外头呢,前?院奉祀着天尊和师傅的灵位,她怎么能在这......
    抓抓耳根,脸烧耳热地道:“夫君,我?还在孝期呢。”
    皇帝讨债似地道:“从你身子笨重开始,我?都几?个月了,放心,你爹在天有灵不在意这个,他生平所期所望,我?自会叫他遂愿。再说了,你男人?刚刚经历了大战,你不该犒劳犒劳?”
    定柔:“这.......”
    皇帝一个猛子起来将她横抱起,扔到榻上,上下其手?胳肢了一番,小娘子捂着嘴拼命忍笑,又怕吵醒小儿,又怕惊动了师姑,无奈终于妥协。
    她眼角流出一串笑泪,笑的四肢无力,皇帝提议:“那你回?瑞山温泉行宫罢,那儿可比这里自在了一百倍。”
    “分别这么多年,我?想多陪陪两位师姑。”她说。
    皇帝有种?被逼的走投无路的感觉,干脆道:“你又不是真正?的修行人?,我?留宿也无妨的,反正?我?今夜不走了。”
    事实证明,男人?想的简单了。
    天擦黑前?,早早进了晚膳,妙清师姑果然如?定柔所料来撵人?了,不过到是语气委婉,说观里不方便留宿男子,要关?门上锁了。
    皇帝期期艾艾瞥向孩子娘。
    那厢装作没?看见,低头含着小宗时?的指头,咿咿呀呀地逗笑。
    皇帝咳了两声,也当作没?听见。
    皇帝气了,逼不得已说:“有劳师姑,朕抱一抱孩儿就?走。”
    “那快点啊,天黑透了路上不好骑马。”妙清说着走出去,男人?立刻变成了色厉目忿的,怒问孩子娘:“你为什么不替我?说句话啊!太没?心肝了!”
    定柔将小儿软软的身体竖抱起引逗着,一副我?恬淡无欲的样子。
    皇帝气的抓心挠肝。
    最后捏着她的耳垂说:“我?先走,这会子出去也不走远了,等夜深了,我?在小厨房后门等着,你来给我?开门,”
    夜阑人?静,星移漏转,山里风吹簌簌,清凉沁骨,男人?围着单披风立在一扇小门前?,等了两个时?辰,吃了一肚子风,心里直发酸。
    又过了好一会儿,门后终于传来起闩的声响,吱呀打开,一个娇小的身影提着一盏羊角琉璃灯,衣衫婆娑间熟悉幽香淡淡,夹杂着一丝婴儿奶香,皇帝问:“怎么才来?”
    定柔解释道:“你儿子是个夜哭郎你不晓得吗?我?怕惊动了师姑,哄得安生了才敢来啊。”
    下一刻,一双手?臂拦腰而起,脚下一个凌空,像饿红了眼的狼逮到了肥美的小绵羊,恶狠狠地将她扛到了肩上......
    后来的日子他们又回?到了从前?竹林小院一般的时?光,男人?披星戴月,早起晚眠,将妙真观当成了另一个别院,定柔每日聆听着马蹄声,精心准备着食谱和茶。两位师姑心照不宣,自然晓得夜里观中多了一个人?,不过茜儿是还俗之?人?,又观他们如?胶似漆,俨然一对伉俪,不由得心生欣慰,对皇帝的态度温和了许多。
    这一天事务少,皇帝来的早了些?,天色仍大明着,红日坠深山,残霞夕照。
    定柔带着小宗时?上了小塔看日落,但见山抹翠云,天连碧草,熔金淬沥映红了山峦丛林,风景这边独好。
    皇帝上了楼阶,沿着阑干走来。
    小宗时?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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