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的奴隶: 13、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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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袖无奈地睁开眼,“小姐,奴婢瞧着那小兽奴可没半点儿‘遭逢大变’的惊慌无措。单看他那迫不及待追随您回府的劲头儿,怎么可能不适应呢?”
    话虽如此,动作却半点不慢。从箱笼里翻出一件素斗篷披了,也不停车下马,直接从车厢中翻窗而出。
    沈稚殷切地帮她翻着车帘子。
    只见红袖身法轻快,在夜色中如同一只展翅的黑鸹,足尖在地上轻点几下,便已利落地翻上后面马车的厢顶。只发出极轻的一声“咚”响。
    双腿倒挂着,上身弯下去轻轻掀开帘子向内望了一眼。便原路而回。
    沈稚晶亮的眼睛望着,“如何?”
    红袖慢腾腾解开斗篷,接过自家小姐亲手递来的茶盏,叹息一声。“还能如何?小祖宗。早就睡沉了。”
    见沈稚舒了口气,红袖哭笑不得。“那小兽奴原本命贱如草芥,随时可能被野兽活活咬死。难得遇到小姐心善,不仅给他极珍贵的药材治伤,还愿救他性命、管他温饱。这小孩儿又不是个傻的,要不然怎会苦苦哀求小姐带他回去?天大的机缘砸落头顶,他欢喜还欢喜不过来呢,小姐又何必担忧他不适应?”
    “便是不适应,也该是乐得睡不着才是。”
    沈稚也不和她争辩。
    养好阿蛮,将来“新宠阿蛮大败旧叛拓跋临羌”这件事的畅快之处,着实无法和任何人倾诉分享。沈稚只能自己憋着。
    越想越开心,沈稚已完全走了困意。
    “红袖姑姑,你说那小孩儿面黄肌瘦的,瞧着好像之前都吃不饱。刚回去是不是得给他熬点肉粥、红枣桂圆粥,先养养胃,才好进荤食?”
    “他官话也不通,十多岁了才学说话,是从平常的一字一句教起,还是直接背些三字经、弟子规?”
    “这小孩体魄好得很,将来演武需要个小院子。咱们把空着的石芜院收拾出来吧?正好也把小鹰养在那儿。让它们一起长大,将来也好驯鹰……”
    *
    红袖离开的厢顶的一瞬,一直在“酣睡”的凶夷少年倏然睁开双眼。
    他的耳力极佳,在万籁俱静的夜晚,密林中呼呼风声和车马辚辚之音清晰可辨。同样的,前方那架马车中,少女清脆的声音不住透过厚厚的帘帐向他耳中钻来。
    从她轻声哼唱小调的第一声起,少年兽奴便已怔在原处,恍惚间分不清梦境现实。
    方才听闻她嘱咐人来关切他,那一瞬间他忽然紧紧闭上了眼睛。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逃避。
    直到那身影又离去。
    此时他又忍不住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少女声音轻快愉悦,好像比梦中的那位小姐更加的青涩稚嫩些。她此时正欢喜地和那婢女商讨着要如何安置他,絮絮低语中皆是善意……未曾有一字一句是如何戒备防范。
    阿蛮默默把已经松脱的镣环又挂了回去。
    他悄声躺下,重新闭上眼睛,似乎已经睡沉了。
    黑暗中,眼角慢慢的浸出一点湿意。
    *
    “……回去教针线房给他缝几件新衣裳,基本的规矩教成了,再带过去给爹过目吧。还有,祖母那边,谁也不许说!”
    红袖苦着一张脸,虽然赶夜路不能睡眠,可困倦已极的时候,听小姐兴奋的叽叽喳喳也是一种折磨。
    “小姐,您这喜欢捡东西回去养的毛病,是不是改不好了?”
    “小时候捡些小猫小鸟不打紧,前年捡的那条细犬,把夫人的芙蓉雀都骇得傻叫了三个月。去年收云珠郡主送来的银珠蟒,把庄里王厨子吓掉了刀……今年愈发厉害啦,干脆捡个凶夷兽奴回去养……”
    “那怎么能一样?”沈稚哭笑不得打断她,“阿蛮是大活人呢。”
    红袖闭眼,翻了翻身,“我看都差不多。不过一个比一个野性罢了。”
    沈稚红了脸,“姑姑别取笑我。大不了,以后再不捡别了。”
    “姑姑,我再问最后一桩事啊。你知道舅舅帐下哪位随军郎中的医术最高明吗?阿蛮伤得不轻呢……”
    *
    马车摇摇晃晃,终于在红袖满心的盼望中到了穆王府的军帐营寨前。
    穆王爷身高八尺有余,生得剑眉虎目,身材悍健。因常年练武将兵的缘故,肤色比寻常人略深。久居高位多年,不苟言笑时便显得格外肃杀,威仪天成。
    此时面色阴沉似水,正立在营外三里,“恭候”着夜半同御前侍卫们“围猎而归”的云珠郡主。
    远远望见穆王亲卫的刹那间,沈稚、沈瑞的困意一扫而空。两人不约而同掀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四个字——
    大、事、不、妙!
    终于,一行车马缓缓停驻。
    沈瑞跃马而下,“给舅舅请安!我送云珠表姐回来了,哈哈,那个,更深露重的,瑞儿就不叨扰舅舅和表姐休息,小甥告辞!”
    “站住。”穆王沉声。
    沈瑞已经转身疾走,闻言一僵,定在原处冷汗涔涔。拼了命的给穆云珠打眼色。
    换来云珠郡主暗影中一个不屑的白眼。
    “爹!”穆云珠绽出一个甜而脆的笑容,稳稳上前一把抱住穆海岳的手臂,“爹您先别忙责备云珠。女儿有个天大的好消息,非今夜狩猎不可得。十分重要,您要不要听?”
    穆海岳人如其名,端的是气沉似海安稳如山,刀马硬功夫练出来的,胳膊上挂个百十来斤的人晃都不晃。“什么好消息?非今夜‘狩猎’不可得?”
    穆云珠俏脸一红,“就是那件……您带女儿进京,所为的大事呀。”
    穆海云果然被震住了。“云珠,囡囡!你、你挑出人来了?”
    穆云珠轻咳一声,“也……不一定。十有八.九吧。爹,要是那个人……你不是很喜欢,但是女儿看上了。您…会同意吗?”
    “是谁?”穆海岳嗓子微紧,气往下沉。
    穆云珠偏偏此时把手缩了回去,望向沈瑞,似乎有些犹豫。
    沈稚急忙掀帘而出,紧了紧薄氅,“稚儿给舅舅请安。”
    沈瑞一愣,瞪了她一眼——小祖宗,你怎么现在就出来了?
    沈稚与他错身而过,并未理会。
    两兄妹默契非常,看见穆海岳的一瞬便交换了眼色——沈瑞出来顶缸,沈稚在车内装睡。倘若舅舅生气,要罚他和云珠表姐,小姑娘便揉着眼睛出来,喊冷喊困。穆海岳准保心疼小甥女,便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这套路对付定国候时便极管用,百试百灵。
    论理这会儿还不到她出场的时候。
    *
    但是再不出来就晚了!
    沈稚万万没料到表姐为了帮沈瑞逃脱处罚,也出昏招了。她生怕穆云珠一激动把宇文诺的名字说出来。
    不说出口,她此刻未必就有“非君不嫁”的念头。
    一旦说出来,舅舅必定大动肝火。保不齐还会怒斥宇文诺狼子野心图谋不轨。
    表姐和舅舅的性子一模一样。
    都是万万不能拧着来的脾性。
    ——你说我穆云珠有眼无珠,不但辨不出真情假意,还伸着脖子往人家设好的套儿里钻?好,我偏要证明给你看!
    沈稚大惊失色,生怕预感成真,这才不得不提前出来。
    果然,穆海岳看见她的一瞬间,拧紧的川字眉便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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