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年: 10、水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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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过来,拉着他的手在水槽里冲洗。时不时心虚地看他一眼。
    “痛吗?”
    原渚他几天没有睡好,眼睛中布满了红血丝,眼下青黑。气笑了,“这么大的洞,是人都会痛。”
    他身边的孟歧川仿若无事,边将消毒水往他伤口倒,边说,“你回来就回来,做什么在门口鬼鬼祟祟?活该被扎啊。”又嘀咕,“这多久才会好?”
    原渚故意讥讽,“区区贯通伤,不会要很久,大概也就一两个月吧。”
    孟歧川满手是血瞪着他。随后却忍不住笑。撇头看别处,笑一笑,回头看他一眼,学他说了两句。
    “区区贯通伤”
    “一两个月”
    笑得肩膀直抖。
    欢快极了。
    她洗过澡,没有穿新衣服,穿着他的旧衬衣,有颗血点在她脸颊上,像俏皮的红痣。
    原渚一只手按着另一只手上的伤,看着她。
    虽然伤口很痛,但实在很难生气,又突然有一些了解胖子那天为什么那么反常。身处在巨大的恐惧之中突然又看到希望,柳暗花明,就是这样的感觉。但溺水的人又重新抓到了浮木。
    这种世事无常的感觉击中了他,鬼使神差俯身吻向白皙脸颊上那颗血点。
    孟歧川没有动,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干嘛?”
    他回过神,有些慌乱,皱眉起身退开。碰翻上厨台上的杯子,落在地上摔得稀碎。
    他转身要去收拾,孟歧川突然伸出双手揪住他的领子。盯着他的眼神仿佛是一把利刃,能将他刨开,想将那些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心思拖到光明中来。他想避开这视线,但孟歧川用力将他向自己拉过去。
    柔软的嘴唇轻轻印在他喉结上。
    她头发是原渚习惯的沐浴露的味道,呼吸带着热气,拂在他皮肤上,如碎石投入湖水,像波纹在静谧的湖面荡漾开那样他全身一阵战栗。觉得自己面前的人是天使又像难以抗拒的魔鬼。
    原渚想退开,但没有动,他保持着微微俯身的姿势,抬眸看着客厅。
    孟歧川的被子堆在沙发上,书包、作业都放在茶几上,她这几天睡在客厅。房间到处都是速食饭的盒子。想到她是在等自己回来,原渚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情绪。酸楚,又很柔软。
    赵中意突然离开,再见时死在她怀里,这件事对孟歧川来说,大概像噩梦一样。
    然后他又在一个极其普通的早晨分别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这几天她在想些什么呢?
    孟歧川低声说:“你不是我什么人。”
    说完扭头,将一个吻,落在他手心的伤口上。
    随后仰头看着他,用力将他拽得更低,令他向自己低头俯首,低声说,“我也不是你什么人。”
    再一个吻,落在他脸颊上。
    轻得像一片羽毛。
    她紧紧抓着他的领带,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既然都没关系,那我做什么也都没关系对吧。那我问你”她耳朵红得吓人,像要羞耻得滴血,但目光直盯着他,不放过他面对这问题时半点细微的表情,“你有没有睡过她们?”
    原渚看着孟歧川嘴唇上泛着水光,感到干渴,“谁?”
    “那个电梯里的女人,和她一样的人,所有人。”
    原渚感觉自己被她呼出的气息烫伤。摇摇头,想向后退,挣脱开,但身体却一点也没有动。
    喉结随着干咽的东西,上下移动,他感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不想让孟歧川发现,想后退让两人之间留些空隙,但身后抵在橱柜上,已经无处可移动。
    细细的一根领带仿佛成了他的要害。
    被人揪在手里,他哪怕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动弹。
    或者,是因为在孟歧川手里。
    几十年从没有过的春潮涌动,像一直平静的大海波澜骤起,汹涌澎湃。身体被空虚感侵袭,想得到什么的欲望在叫嚣。
    “今年十二月我就十九岁成年了。”孟歧川说,“你不要让她们亲你。”
    她抬头看他,问,“好不好?”
    又说,“既然你不是我什么人,我也不是你什么人,那我提这样的要求应该很合理吧。”
    原渚有时候想到这一段,会笑出声。
    如果没有这一段,原渚觉得自己能将那夜的细节想得更清楚。
    但有了这一段,每每回忆这一天,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红着脸的孟歧川和她亮晶晶的眼睛,柔软的嘴唇所吸引。
    那几个轻轻的吻,像是一块块烙铁。将整个夜晚都烫变了形。
    也烫灭了他沉疴般的罪恶感与难以消解的厌倦与惶惶不安。
    让他有些期盼,十二月快来。然后下一个十二月,下下个十二月,每一个十二月。
    -
    神使站在办公桌前,不再追问鲁道夫杀郑春的原因。她凝视着沉默不语的原渚,突然问:“你觉得孟歧川是什么样的人?你真的了解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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