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
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苦夏》 13、当年(第1/2页)
后来江却照常放学后送晏藜回家。
江却的自行车后座曾是南平市一中无数女孩子的梦想,晏藜总是生怕有朝一日被人撞见招来嫉恨,几次婉拒无果后,她向他请求,在学校分开,然后在距离学校一条街的那棵参天梧桐树下汇合,不能让人瞧见了。
江却这次没再多说什么,可能也不想把她逼的太狠。
他点点头重新把以前借给过晏藜的题集推给她,晏藜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他毕竟刚救过她,她总是嘴短手软的。
好像那场莫名其妙的疏离,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和解了一样。
江却清隽的脸庞上显出来点儿笑意,原本清冷的气质忽而明媚了些。
这些日子赵文山被市公安局拘留着,家里原本鸡飞狗跳的日子忽然平静下来。
晏藜周五没让江却送,下了学去兼职,下班后拎一袋刚买的处理价排骨,到家刚好赶上周琴在收阳台的衣服——从楼上遥遥看下来,不同于以往的暴躁,反倒安静地、甚至有些无措地看着她。
楼下拴的狗“汪汪”叫了好几声,有附近住的人家的小孩子三三两两地追闹着从晏藜身边儿跑过去。
她跑上楼,脚步是轻快地,开门的时候朝里面喊:“妈,今天发了奖学金,晚上吃排骨。”
人真是怪,她恨周琴的时候恨不得自己没托生到她肚子里,可那天周琴拼了命地让她跑,那些情绪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们是亲母女啊,是对她有生恩养恩的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日子是被赵文山败坏的,但生活还要继续,周琴也永远是她妈。
晚饭的时候晏藜把饭菜端出来,排骨炖的很烂乎。周琴低着头吃女儿给她夹的肉,吃着吃着,眼泪忽然掉进碗里。
晏藜什么话也不说,只盘算着过两天给她妈买身衣服。
————————————————————————————————————————
时隔多年,江却又做了那个噩梦。
梦里有一些癫狂丑陋的嘴脸,有医院压抑刺鼻的消毒水味儿,有母亲无助的眼泪、被辱骂勒索到跳楼的绝望。
十二岁以前,他们一家三口生活南方的一个城市,那个地方叫宜兴。
母亲在当地最大的医院做主刀医生,父亲那时还只是高中老师。他出身不高,但也算中上。自小安静,不太爱说话,但各项拔尖;人见人夸,家庭幸福,一帆风顺的完美人生几乎一眼望得到头儿。
父亲虽严谨但也算宽厚,母亲温婉贤淑,高知美丽。
出身书香世家,十二岁以前,他的世界里只有阳春白雪。
十二岁那年,是他人生的分水岭。
他记得他睡到半夜,听见外面的动静和灯火通明,出去一看,父亲和其他几个长辈坐在一起,各个愁眉不展。他听到他们低声说什么“治死了人……没抢救过来……病人家属拉了棺材在医院门口儿闹……”
他那时上初一,已经能明白事理。母亲在医院上班他是知道的,话也能听懂。他那时候以为不过是一场普通的医疗纠纷。母亲从业数十载,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就算棘手,处理起来可能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原本是这样以为的。
直到事情发酵到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谁都阻止不了的地步:那个病人家属医闹索取巨额赔偿不成,把事情捅到了当地的报社。有记者去采访,话没说几句,就被添油加醋、颠倒是非地发到了网上,甚至登报。
明明承担风险的协议他们都签了的,明明是突发情况谁都不能保证的,明明送到医院就已经几乎没有生命体征了,明明……
没有人在意这些。
那些看热闹的路人,他们不分青红皂白,附和着那个人的话,说他的母亲是黑心医生,是医术不精的废物,甚至牵连医院,推搡殴打、恶毒难听的辱骂,要多少有多少。
他和父亲一起去医院,看望因为处理事故被折腾得憔悴难过的母亲,站的远远儿地,亲眼看见那些人恶心至极的嘴脸。
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识到人性的丑恶。
但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那个男人得手了,拿到了一笔不菲的赔偿金,又开始变本加厉,捏造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事情给他的母亲泼脏水。以此来勒索医院和他母亲。
他简直是个贪心不足的恶鬼。
那个年代智能产品还不发达,但以讹传讹的事,却疯传到当地各处,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陪同行凶者一起,逼疯了他的母亲。
他曾和父亲一起疯了一样地冲到医院天台,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跳下去。
好不容易抢救过来以后,母亲的精神状态和身体就再也没有恢复过。
江却从梦里惊醒,额上出了细细密密的汗。他坐起来,靠在床头,眼前伸手不见五指。
当年那件事的受害者不只母亲,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十二岁之后,他是阴暗的,他是不堪的。
自那年目睹母亲的惨烈经历,他的心智就已经不健全了。这么多年如一日,他埋在端正外表下的一切偏执、极端和乖戾的性格,皆因当年那场悲剧。
即使他装的很好,取得了几乎身边所有人的信任。
但事实是,
——他看见晏藜第一眼,就忍不住自己畸态的恨意,忍不住想接近她,忍不住想恶毒地伤害她。
江却累极了,抬手重重地摁到太阳穴上。
他想起当年在医院里见到晏藜的第一面,一片吵嚷嘈杂的冲突打闹中,女孩儿怯生生地躲在那男人妻子的身后。
他听到她哭,拽着男人的衣袖叫爸,说要回家。
他记得自己小小年纪,眼前猩红着,心里充满了暴戾的怨恨,看着他们那些人。
——她还要回家?她的家人已经毁了他的家。
而她同样也在她父亲的唆使下,对着记者的镜头说了污蔑他母亲的话。
————————————————————————————————————————
秋天的风开始泛凉的时候,南平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下在半夜,晏藜早上因为生物钟从梦里醒来的时候,暖香味的被子刚掀开一条缝儿,鼻尖就嗅到一丝轻微的、雨水混杂着泥土的凉腥味儿。
气温骤降。
南平的梧桐树好像一夜之间变黄垂落,新城区的各条公路,被这些落叶覆住,一脚踩下去,就是被掩盖的小水洼。
她前一天晚上刚洗了头发,怕被雨伞外飘进来的雨打湿,松松地挽了个低马尾,脸颊两侧垂下来两绺蓬松碎发,凭空给她添了点儿楚楚可怜的味道。
上午的四节课都是双课,数数英英。因为下雨走得慢,晏藜进班的时候,数学课代表已经在黑板上板书。说是数学老师生病了,前两节改成测验考试。
班里暖烘烘的,和外面形成了两个世界。一中的春秋校服外套这时候也派上用场,有女生开始往杯子里泡枸杞红枣了。
预备铃响之前几分钟,江却才背着书包进班。像是淋了点儿雨,肩膀上有些湿意,发梢儿未干。眉毛和眼睫都落了极细小的雨珠,好看的脸上雾蒙蒙的。
晏藜听见动静,抬头看,是后几排的孙燕,穿过走廊过来,羞羞怯怯地,给江却桌上放了一包没拆封的手帕纸。
——一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请收藏哇叽文学,wajiwenxue.com 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