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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美人病抱寒霜剑》 玉簌穿庭作飞花(第4/15页)
容似春花,腰身盈盈不堪一握,一把嗓音直教黄莺都羞得闭口。她跪坐在矮几边,替温恪斟酒,柔声道:“爷,您想听什么样的曲子?奴都能弹。”
温恪闻言侧身,把这颜色标致的姑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不置可否。
杯子是景德镇上好的骨瓷,薄如纸,明如镜,他风度翩翩冷淡自持地饮一口酒。陈年西凤入口绵柔、清冽,冷泉似的滑过喉咙,辛辣灼烫的后劲才从嗓子眼烧起来。
温恪平时不大喝酒,这一口下去差点呛着。小郎君面上八风不动,耳朵尖却微红了。他将酒盏放下,冷静了一会儿。余光瞥见腰间悬着的烟青色流苏带,温恪忽然笑起来,玉菩萨刹那变作寻花问柳的风流客:
“你们楼里可有善埙的乐师?”
谢君怜一愣,旋即嫣然笑道:“这倒是没有。江南路的老爷们大多不爱这样的曲子。”
那风流客闻言,颓然变作失魂落魄的浪子。温恪眼神一黯,自嘲似的笑道∶“也是。我想什么呢。点翠楼?平白辱没了他。”
谢君怜不知他这话什么意思,却也不敢触了这位少爷的霉头。她替温恪将酒续上,赔笑道:
“爷。今儿高兴,奴弹一段花鼓灯吧。”
“随意。”
谢君怜抱起琵琶,边上一位紫衫美人扶着一面花鼓,敲出得得连声。君怜姑娘的纤纤素手在琵琶上随意弹拨捻弄,如珠如玉的音符便蹦进金樽里。那些个喝酒的公子哥儿眼睛都看直了。
一曲凤阳花鼓才唱了一个词,那主座上端坐的小郎君就拧起眉来,凉凉道∶“换。”君怜姑娘浅笑着应了,弹了半节倒垂帘。温恪冷哼一声,又挑刺道∶“太吵。”
谢君怜还从没见过这般难伺候的郎君,委屈地咬着唇角,泫然欲泣。边上的几位年轻公子当即大大地怜惜,安慰了她几句,又笑话温恪∶
“我们获麟在上京城,那可是掷果盈车,满楼红袖招啊!嗳,你瞧他那模样,分明是个不解风情的毛头小子才是,对不对啊?”
众人哄堂大笑。
温恪嗤笑一声,仰头猛灌一口酒。他喝得眼角飞红,意态忽忽,将那象牙埙解下来,掬在掌心把玩细赏。两杯西凤下去,竟已有些醉了。
他轻飘飘地道∶“呵。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又哪见过什么才是真正的风情。”
众人只顾嘻嘻哈哈,没人留心他的话。浅浅的琵琶声再度响起,懒洋洋的,在场诸君骨头都酥了一半,是《春江花月夜》。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温恪偏头望向窗外。漫天的飞雪如三月浮絮,只多一点微凉;映着胭脂湖上的一痕长堤,一芥小亭,像黄公望的画一样,笼起一个玲珑剔透的玉乾坤。
优昙婆罗的香雾在暖阁里氤氲,浓郁的芬芳熏得人如痴如醉。
一位素衣女子替温恪满上酒杯,笑着道:“爷,这位是我们点翠楼的旧烟姑娘,最擅舞。”
温恪饮一口酒,随意向场中望去。点翠楼的姑娘不愧“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名,只可惜,她们不是温恪所爱的颜色。
鎏金熏炉里缓缓腾起青白色的烟雾,雾气飘忽,幻若云霞。袅袅烟气中,一名美人手执团扇,扬袖起舞。团扇半遮面,那美人微微一笑,欲语还休地望着温恪。
温恪定定地看着,他琉璃似的眼里盛着醉意,可心未醉。那女子着一件烟青色薄纱裙,广袖似笼着秋雾,随着琵琶声缓缓飘拂。
太娇,太媚。
若是这舞姬洗去胭脂水粉,生得再高一些,容色再冷一些,骨相再傲一些,手中的团扇换作冰霜凛冽的长剑;若那长剑雷霆万钧,当啷一声击碎温恪的酒杯,那么左谏议大夫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这美人揽入怀里——
谁让他的心上人,恰是这般模样。
明天便是除夕。
此时风雪暂歇,金乌西沉,映得大夫第紧闭的朱红漆金大门熠熠生辉,灿若桃花。
年关已近,道旁的行人并不多,但偶有路过的总不免驻足观望,好像能沾沾温家的仙气似的。只可惜,除了白墙,灰瓦,贴金的牌匾,一切的辉煌与荣光都被高墙冷冰冰地隔断了。
高门内的温府点起暖炭,支起辰砂纸新糊的大红灯笼,换了门神、对联,挂上新油的桃符,一派祥和喜气,暖日融融。
天色渐渐向晚。温恪新沐,换了雪白的朱子深衣。
宗祠高耸的五山马头墙掩住了西天灿烂的云霞,黑黢黢地,下面吊着一块牌匾,方方正正写着“肃雍堂”三字。祠堂的门紧闭着,如同沉默的神祇,镇守这老旧的宅落。
他正了正衣冠,推开雕花隔扇门。
祠堂正中高挂一块牌匾,上书“修齐治平”四个大字,漆墨有些斑驳了。下面是一对小联,写“勿意勿必”“勿固勿我”,然后是条条列列的祖宗家训。
温恪撩起衣裾,跪在冷硬的祠堂石砖上。砖上雕了花纹,刻满圣贤训诂,硌得膝盖又冰又疼。
他却仿佛毫无所觉,微低着头,垂下眼帘,脊背挺直如苍松。淄绸滚边的深衣大带搭在青石砖上,衬得襟裳愈加白如新雪。
今日冠盖满京华,他年青山埋荒冢。富润屋,德润身;欲正其心者,必先诚其意。
每一位温家族谱上有名的、久未归宗的嫡系子孙回到祖宅,都必须在此跪思一个时辰。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为的就是在立名之外,谨记立德、立言、立心。
祠堂的供桌上奉着列祖先贤的牌位,没有香灰,亦无瓜果,正对面安置一张桐木矮几,几上是一张仲尼梓木老琴。
临江温氏的这张琴非比寻常,琴名“守中”,腹部铭文处,密密刻着温氏嫡系子孙名讳,俨然是一册家谱。
能入这“守中”琴腹谱的,皆是有才望的杰出子弟。琴腹近龙龈处,正刻着一行小字——“十九世,讳恪,字获麟”。
良久之后,温恪对着“守中”琴长揖到地,顿首再拜。膝盖有些发麻,温恪冷着脸,像觉察不到似的。
肃雍堂不是容他放肆的地方。一言一行,歌哭笑骂,甚至连思想都被不容置喙地戴上枷锁。
祖宗家法,圣贤训诂,官家荣宠,沉沉地压在他的肩上。
温恪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转身出门。一室的冷寂肃穆便被关在祠堂里。他走过长长的回廊,望着那高墙灰瓦隔出的小小天井,竟感到片刻轻松。
天色已经昏黑了,扑簌簌地开始落雪。
温苏斋早在浣雪堂候着他。郎君刚一进来,司琴便奉上茶盏。明日既是除夕,少爷又久未归家,晚间无论如何也是要在府内好好洗尘接风的。
从前温恪自肃雍堂回来都不言不笑,这回温苏斋仔细看了看少爷的脸色,商量道:
“小郎君许久没吃上一顿家乡饭了。今天一路辛苦,又正赶着年前头。厨房张妈妈他们做了好些你爱吃的东西,都是上京买不到的。有定胜糕,葱包桧,炸响铃儿,还有……”
温恪呷一口武陵大红袍,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温苏斋苦口婆心地说完,他就像没听见似的,容色淡淡,盯着桌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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