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几万里: 22、第二十二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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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骁快步走过去,仔细查看躲在屋外的黑衣人,发现刚刚射出的三支箭,一支射中?了胸口,另外两支分?别?射中?了腹部和右肩膀——
    虽然挺久没摸手-弩了,但我的准头依然很不错。
    这时,头顶的雨一停,陆骁抬头,就发现是谢琢替他撑了一把伞。
    明明他都已经淋湿了。
    不过陆骁勾起唇,没有?拒绝,就这么?将整个院子都检查了一遍。
    西面的房间里空无一人,陆骁想起:“葛叔呢?没在家?”
    他对上次给他泡过一壶茶的老仆印象很好。
    谢琢轻轻咳嗽了两声,回答:“葛叔前两日回了清源,处理一点琐事。”他撑着?伞,问面前浑身湿透的人,“要?不要?换身衣服?”
    “不用不用,”陆骁顺口说起旧事,“我十一二时,在军营的校场里扎马步,管他是烈日还是暴雨,反正都不能动。要?是动一下,”他比划了一个长度,“我爹就用这么?长的箭,用布把箭头包起来,‘咻’一下射我腿上。还有?一次,冬天,我是前锋军,领着?人在雪地里急行?,雪厚得能到小腿。找到了狄人的军帐后,就悄悄在外面趴着?,从下午趴到半夜,起身的时候人都快冻僵了,所以这点雨不算什么?。”
    回到卧房,陆骁正好讲完,见谢琢听得认真?,又打量他的脸色,笑着?问:“有?没有?好一点?”
    谢琢微怔:“什么??”
    “我刚刚看你脸色有?点白,是不是被?吓到了?”
    谢琢注视着?一脸关切的陆骁,明白过来,这人突然说起这些旧事,不过是担心?他害怕,想岔开他的注意?力而已。
    明明自己身上的雨水还在不断往下滴,却?一心?担忧他会?不会?害怕,甚至还在听见他咳嗽后,很仔细地用背挡住了风。
    谢琢想问,你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但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收起伞,谢琢压着?喉间的痒意?,低声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陆骁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甚至不觉得自己对谢琢有?多好,一时间有?些茫然:“我想对你好,自然就对你好了,好像……没什么?原因。”
    说出这句话时,陆骁心?里有?什么?念头很浅地掠了过去,蜻蜓点水般。
    谢琢沉默片刻,突然转开话题:“这几个黑衣人是来杀我的,我猜测,应该是文远侯府派来的人。”
    前日在宫道?上,他突然抬起眼,便看见了文远侯脸上明显的探究之意?。不过,以文远侯的谨慎,绝不会?在探清敌人虚实前贸然动手,这次的刺杀,多半是罗绍的手笔。
    “文远侯府?”陆骁皱起眉,“他们怎么?会?来找你的麻烦?”
    谢琢没瞒着?:“是我告诉大皇子和罗绍,陛下会?在重阳节举行?赏花会?,也是我提供了‘凤凰振羽’的线索。”
    陆骁一贯护短:“这是什么?道?理?没人逼着?罗绍折辱那名女子,也没人抓着?大皇子的手,狠狠给罗绍扎上一刀。他们之间的仇怨,凭什么?怪到了你身上?还动了杀心?!”
    谢琢唇色更淡,良久,他勉强牵起一抹笑:“是啊,这是什么?道?理。”
    把不放心?的陆骁支走后,谢琢打来一盆水,反复清洗自己的手,又用布巾仔细擦干。
    陆骁……太干净了。
    即便被?困在洛京,不得不面对勾心?斗角和虚与委蛇,但陆骁从始至终,心?里都装着?凌北的月色和千里阔野,都是干净的。
    可他呢?
    读过无数遍“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学?过无数经世济民的大道?理,他谢琢依然只是个满心?算计、满手鲜血的小人。
    跟他不一样。
    葛武回来时,就看见谢琢正出着?神,双手已经被?布巾擦得发红,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他奇怪道?:“公子,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脏。”谢琢回过神来,问葛武,“可有?受伤?”
    “一点刮蹭的小伤,不碍事。人已经解决了,死?了一个,另一个重伤,我想着?公子可能有?话要?问,就把人带回来了。”
    “嗯。我去看看。”往外走时,谢琢顺手拔下了钉在床柱上的弩-箭。
    檐下,黑衣人被?葛武随意?扔在地上,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谢琢蹲下-身,淡声问:“文远侯世子是怎么?吩咐你们的?”
    黑衣人裹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呼嗬着?,不说话。
    谢琢握着?拔下来的弩-箭,箭尖抵在黑衣人的掌心?,用力刺了进去,冷淡道?:“我不想再问第二遍。”
    说完,箭尖又深了半寸。
    剧烈的疼痛激的黑衣人颈侧暴起青筋,冷汗立刻就冒了出来,他颤抖着?出声:“我说……世子、世子让我们别?轻易让你断气,要?把你带回去,他要?、要?亲手活剐了你……”
    谢琢轻声问:“还有?吗?”
    “世子还说你长成这般模样,不知道?多少人、多少人动过心?思……还说会?让你尝尽苦头……”黑衣人的手被?短箭钉在了地上,额上的汗珠混着?雨水流过眼睑,他盯着?眼神平静的谢琢,面上浮起惧意?,仿佛这人根本就是嗜血的恶鬼,没有?人性。
    等黑衣人彻底没了气息,谢琢站起身,自言自语般:“活剐了我?”
    文远侯罗常令他父亲被?判处凌迟之刑,现在罗绍又想剐了他,还真?是家学?渊源。
    谢琢又吩咐葛武,“都处理了吧,别?脏了我的院子。”
    葛武颔首:“是,公子。”
    秋雨下了整整一夜,到第二天,不管是血迹还是别?的,都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文远侯府,罗绍的亲随进到卧房,立刻就被?房中?浓郁的香气熏得口舌干燥,不由腹诽,明明那处都伤了,还熏这助兴的熏香做什么?。他面上还是一派恭敬神色,弓着?身,小心?道?:“世子,蹲守的人看见了,那个谢琢……进了宫门,去天章阁了。”
    罗绍躺在床上,脸色阴沉:“没死??”
    亲随犹豫道?:“没死?,也没受伤,看样子……前一晚似乎无事发生。”
    一个茶盏被?掷过来,在他面前碎开,接着?是罗绍的怒斥:“无事发生?好一个无事发生!人呢,派去的人都死?了吗?”
    亲随不敢往后退,硬着?头皮:“派去的人至今还没回来,世子,这事蹊跷,要?不要?报给侯爷?”
    罗绍胸口起伏,他如何不知道?这事蹊跷?但现在不比从前,他伤了,后院那些姨娘庶子全都盯着?他的世子之位,伺机将他狠狠踩下去。他敢暗地里派人去杀谢琢,却?不敢让他爹知道?他没经他同意?就动了手。
    他还有?希望,决不能被?他爹厌弃。
    “敢漏出去一个字,就杀了你。”罗绍咬着?牙,命令,“把尾巴抹干净,不能被?任何人发现这件事!”
    散衙后,谢琢坐上马车,直到车停下,他掀开布帘才发现不对:“怎么?来了这里?”
    葛武扯着?缰绳,有?些心?虚:“公子昨夜受了风寒,后半夜肯定也没怎么?睡着?,得让宋大夫看看才行?。”
    “都学?会?自作主张了?”话是这么?说,但谢琢没有?拂葛武的好意?,踩着?马凳下车后,又念起宋大夫的脾气,把披风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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