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酤酒: 8、种疑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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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搁了些时候。小的已留了卢福去玉皇山请大公子。千金,这是书信。”

    她接过来,发觉书函并未封口,信笺抽出一看,的确是哥哥的字迹。

    临安与建康相距甚远,奔走食宿虽走的是内账,到底是件苦差事,不是人人愿意干。以往遇着此等情况,姜满多是取一两剪碎了的银饼赏下去,主仆尽欢,倒也不碍着什么。

    但如今,她却再不敢如此。

    姜满略定了定神,命柯叶取了一千五百钱交予领头之人,几人并无不满,谢了赏,便下去了。

    她在门口站了会儿,墙外的寒风倒灌进来,叫人恍惚以为是井边的冰渣。

    “千金,可是有何处不妥?”柯叶忽问。

    姜满摇摇头:“且去忙吧。”

    书房所备有三种纸,姜凌寻常只用硬黄纸。姜满管理中馈,这些开支,她心中有数。

    到临安考学这一阵,他又新得了许多花笺。寄往家中的,多还是硬黄纸,但若只是兄妹间捎带一两句闲话,则改用折枝梅的砑花笺。

    今日得的这封信,是用澄心纸写就。哥哥绝非如此铺张之人,以他品性,也不会贸然结交那作风奢靡之辈。

    再者说,只修书一封让妹妹亲启,却半个字都没留给父亲,太不寻常。

    姜满悄声叮嘱柯叶,将书信仔细拣好,心里愈发觉得不妙。

    做七时,宗族中露面的人就少了。旁人倒不要紧,便是需要男丁主祭,旁支也总有几个家境不好的青壮,愿意来领这一份差事;她却再三去请姜二爷。

    如今虽是知道了姜凌的行踪,可新近消息迟迟没有传来,那封简短的书函,姜满不敢尽信。

    许是忌惮沈问的缘故,多番相请,姜二爷到底是来了。如今他同她说话,即便说不上客气,但也收敛许多,算是有问必答。

    唯独一处有异。

    每每谈到出殡那日姜丰在正堂里所说的话,他便连一个字也不肯承认。

    倘若姜丰称那是句赌气话便罢了,全盘否认,却叫人背脊生寒——仿佛一种恐怖的命运已然盘踞了这抵作他人的姜家宅院,姜满熬着心血为它续命,仍免不了油尽灯枯。

    她心中急得很,只是面上万不敢表露出一分。逢人问起姜凌,姜满也只能强装若无其事,一边又从左支右绌中划出款项来,派了得力人,去到临安雇人搜山。

    临安那边接连来信催款,据得力人所言,这玉皇山极大,又是座险峰,搜山所需乃是先前估料的数倍。姜满想那两浙之地,地势或与江南相近,却未曾料到还有这般异数。

    不得已,姜满便发卖了些首饰,如此,才终于筹措到足够的银两。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姜家差些被吃绝户、又有临安来的贵人登门的消息,渐渐在建康府流传开来。

    姜凌迟迟没有露面,等着看笑话的自然也少不了。但人心各异,又有许多亲邻故友送来钱粮抚恤,姜满再三推辞,却也难辞盛情。

    曹家的主母也来慰问了好几次,说到旧事,不免悲戚,频频落泪,看着比姜满还要伤心几成。

    一直到五七,姜满都哭不出来。这么多个日日夜夜,时而沉睡、时而不眠,她却一次也未曾如愿,在梦中见见姜饶。

    仿佛父亲是从人间蒸发而去,水汽被天地吞没,却游离三界,不入五行。

    这些时日,那高高的玉皇山上,可有她的兄长?

    若哥哥真的在那儿,他又是否梦见过爹呢?

    然而,姜满却不能在家中等候消息,盼来姜凌的归期。

    做完尾七,姜满除了服。

    上元已过。沈家的人,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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