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 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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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承安在十三岁以前,过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生活。

    她有一怒伏尸百万却偏宠她一人的阿耶,有着世界上最好的阿娘,有疼她宠她能为她扛下一切的阿兄,那时她是整个皇宫最受宠的小公主。

    是开在大梁京城锦绣堆里的富贵花。

    这朵富贵花在庆安十三年的时候倾颓枯萎,她从枝头跌落泥地,终于见识了四方宫墙掩映下的恶魔。

    它像一个吃人的猛兽,吞噬着住在墙里的人。

    失去了文德皇后的庇护,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桩桩件件摆在她面前,阿娘生前的病,兄长中意的女子和亲塞外,甚至阿娘的死。

    都不是天意,而是人为。

    而那个说着爱重阿娘的男人冷眼旁观,看她被人下药缠绵病榻,她尸骨未寒,竟又立了她人为后。

    她的儿子在宫外如履薄冰,她的女儿在宫里战战兢兢,她沉睡于坟墓中。而她的丈夫,她孩子的阿耶,极尽猜忌。

    季承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

    整整三年,她在深宫挣扎,过的一点也不像大梁的公主,姜后佛口蛇心,连体面都不曾留给她一点。

    成远讽她刺她,从前阿娘在时明艳温柔的长姐像一夜之间变了个人,甚至抢了她冬天的炭火。

    她战战兢兢的活着,差点死在了庆安十四年的冬天。

    阿兄护不了她,他在宫外更苦,太子之位并不安稳,他坐在那个位置一天,性命就岌岌可危一天。

    圣人猜忌他,外祖顾家权重,从前做武将的时候掌兵权,战无不胜,后来从了文,也能一门两状元。

    他猜忌太子,何尝不是猜忌顾家。

    失去了文德皇后这个调和剂,圣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有时候季承安想,若不是陈朝珩,她可能活不过庆安十六年的元旦。

    她其实很久没吃过一顿热菜,中宫想要慢待一个人总是轻而易举。元旦那日的晚宴,也许是她这一年吃过的唯一一顿热菜。

    可是成远把她推进了湖里。

    这样讲好像也不对,成远看上了她发间的八宝琉璃簪子,伸手就要去拔,她避开,叫成远扑了个空。

    成远恼羞成怒就要推她,季承安就这样被她推进了湖里。

    深冬的太液池真冷啊,季承安抬头看天,她好像听到了成远的说话声,和她身边婢女的喊声,乱作一团。

    成远拦了人不叫来救她,她知道季承安会水,可是季承安只看着她,嘴里轻轻说了一句蠢货。

    她放弃了挣扎,缓缓沉入水中。

    有人跳入水中向她游过来,季承安只觉得那个人抱住了她,奋力带她向岸边游去。

    上了岸被风一吹,季承安只觉得发冷,有人捧了披风来,那人把她牢牢裹住,季承安抓住他的衣襟。

    借着月色和灯光,她看到了手里月白色的布料,绣着祥云暗纹。

    救她上来的那个人看着成远,一字一句冷声道,“我都看到了。”

    他半抱着她,男人的怀抱温暖炽热,那炽热几乎烫疼了季承安,她眯了眯眼。

    余光瞥到一角明黄色布料,季承安松开手里的布料,昏了过去。

    头上的八宝琉璃簪子应声落地,掉在青石板上磕坏了一角。

    好戏开场了。

    她大病了一场,在庆安十七年的初春。

    圣人来看她,季承安倚靠在床头虚弱看他,“自阿娘故去,儿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圣人了。”

    她叫他圣人。

    “是阿耶不好。”圣人坐在床前,握住了季承安的手腕。

    她那么瘦,几乎是骨瘦如柴,他握着她的手腕,都要怕不小心折断了。

    圣人止不住心疼。

    那是他最心疼的女儿,他如珠似玉宠了她十三年,却将她弃如敝履,任她自生自灭,在深宫苦熬。

    “以后不会了。”他说,他对着床上虚弱的女儿说,“阿耶答应你,不会了。”

    圣人把手里的八宝琉璃簪子放在季承安手心,讨好似的,“磕坏了一角,叫工匠镶了海棠花上去,你阿娘最喜欢的花。”

    季承安牢牢握住那枚簪子,突然止不住的咳。

    她咳出的血洒在榻上,季承安也不在意,抬头看着圣人,“阿娘是枉死的,她被人下了药。”

    “湄贵人已经死了。”圣人一句话定了案,“娇娇,那已经过去了。”

    他摸着少女的头发,到底是软了心肠,“待你好了,我许你出宫建府。”

    说到底,说到底还是他们的孩子。

    一堆问题堵在季承安嘴边,她想问他为何不查明真相,为何慢待她与阿兄,为何像变了个人一样,可是话到嘴边却变了。

    “那日救了儿的那人是谁?”

    “镇南侯家的。”圣人道,“他家这小子随镇南侯,最受不得拘束。”

    他这话意有所指,季承安抿唇,“儿该好生谢谢他的。”

    “待你病好再说。”圣人也没说自己已经赏了陈朝珩,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女,眼里是疼惜。

    “好。”

    所以你看人多傻啊,季承安想,不过是一个苦肉计,就勾起了这个男人为数不多的全部的柔情。

    对亡妻的思念,和对一双儿女的怜惜。

    可是这份怜惜来的太迟了,在数九寒天大雪纷飞而她没有过冬的炭火时没有来,在成远欺她侮她的时候没有来,却在她的设计下来了。

    太迟了,也早就不需要了。

    可是她只是垂头,声音软软的,“阿耶,我怕。”

    她看着榻上的血,那么红,像是立政殿前开的梅花。

    “娇娇不怕,阿耶在。”圣人轻轻抱住了她,安慰似的拍拍季承安的背,“只要有阿耶在,你就是大梁最尊贵的公主,任谁也越不过你去。”

    这话听起来嘲讽,可是季承安说,“好。”

    他说到做到,罚了成远,又许她出宫建府,大梁开朝以来,从来没有公主有这份殊荣,有朝臣上谏,圣人一概不听。

    他执意要把最好的都给季承安,来弥补他这些年的慢待冷落。

    季承安病好那天,亲自上门道谢,秦大娘子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倒也识趣,只与她闲聊。

    “听闻府上桃花开的极好,不知我可有机会一见?”

    “自然可以。”秦大娘子也笑,“只是臣妇要喝药,殿下若是不介意,叫犬子相陪可好?”

    “那我便听大娘子的。”季承安也笑,“大娘子身体才是顶重要的大事。”

    秦大娘子推诿两句,转而吩咐陈朝珩作陪。

    陈朝珩与她走在陈府的后花园,面色温润,“殿下言重了,不过顺手而已。”

    “于郎君是顺手,于我却是救命之恩。”他笑,季承安也笑,她盈盈下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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