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京华: 第六十一章 月是故乡明(2)(郑渡久久不语。戏台的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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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渡久久不语。  戏台的帘子被一只手挑起,清秀的手型,本应是养尊处优的名旦,却因这一年握粗劣的□□笔写下太多的板书,为养活学校做了太多农活,致使指关节变得粗大,不再纤细文气。  上了戏装的祝谦怀款步而出。  不止他,身后名伶、名坤伶们依次亮相。  戏池子和二楼包厢的客人们尽数静了,这不合规矩,哪怕是谢幕,也仅有最后一幕戏的压轴旦角来谢。而不是这般场面。  祝谦怀略微上前半步,柔柔一个福,旋即直身,对着二楼何未的包厢开腔道:“我等听闻今日有位于关外抗日的将军在,便想今日破一个规矩,想一同登台唱出戏。”  他说完,祝小培也高声道:“那位将军,你只管点你想听的。今日京津两地的梨园好友们,不论旦生,愿为将军唱这一曲。”  话音落,场面更静了。
    今日郑渡来,除却东北军的旧相识,并无人知晓。  而今,大家虽心生疑惑,却无人派遣亲信探听。抗日的将军,多和红区有关,也就是南京政府的敌人。倘若有人走漏风声,势必遭到追捕……  在座众人不约而同选择不问、不想,只管当这是一场京华夜阑梦。
    “郑将军,请点吧。”何未轻声道。  珠帘外,广德楼老板托着个戏曲单子,静立等候。  郑渡静默良久,轻声道:“我于奉天出生、长大,并不常入京。那日于广德楼初见何二小姐,是初入戏楼……”他声已微颤,仍压抑着,以语气的不羁掩饰心底的浪潮,“倒不如二小姐来为郑某点一折,如何?”  “逊清皇帝大婚时,升平署连排了三日的戏,一共唱了三十四场,”她道,“其中有俞老板的《长坂坡》。将军若不嫌,可一试。”  长坂坡。赵子龙单骑救主,孤身敌万军,一战成名。  “好,”郑渡一笑,快意道,“就长坂坡。前清皇帝享受的,我们也享受享受。”
    何未穿过珠帘,以毛笔蘸墨,于红纸上写下“长坂坡”。  广德楼老板得了信,捧着红纸,小跑着下了木质楼梯,破了例,以响亮的声音对在场众人道:“开场戏,长坂坡!”  有人自老板手里接了红纸,将今日开场戏张贴出去。台上的名伶们退下,头一回不论主配,于后台将角色分了下去,卸妆、上装,换戏服。
    锣鼓声,敲在人心上。  何未和郑渡落座于暗红缎面包裹的太师椅,面对着垂下来的湘帘,同候一场戏。  郑渡说的并非实话。京戏流行于北面多年,当年日本关东大地震,奉系为了募捐筹款,就由少帅男扮女装,亲登戏台,为日本人募捐。  他怎会不知,恐怕不想记得这一往事,不愿回忆。
    背后的珠帘子由广德楼老板亲自把守,乌木盘子如流水般送过来,时有银票,时有临时被人自腕子上撸下来的碧玉镯子,汉白玉耳坠。不留名,不留姓,毫无平日捐款唱名的气魄,在这上面,无人想攀比。  戏台上,有人念白道:启禀丞相,那一穿白袍小将乃是常山赵云。  有人念白回:噢!他就是常山的赵子龙!好将啊,真乃英勇好将啊!  ……
    郑渡的双眼蒙上水雾。  赵云于台上念白,他不觉也轻声道:“曹营众将听者,哪个有胆量的,只管前来……”  片刻后,他又跟着台上赵云念道:“曹营众将听者:哪个不怕死的,只管前来!”  何未低头,以茶杯盖轻抹去浮叶。她盯住那一碗茶水,眼泪险些掉落。
    包厢内的矮桌上早摆满了珠翠。  再送入的,皆放于地板上。这像极了过去四九城权贵们捧角的做派,只是今日捧的并非灯笼光影笼着的戏服将军,而是包厢里的无名将领。
    “装箱吧。”她低声对珠帘外的老板说。  老板领会,带人抬了隔壁空包厢的九个木箱子来,妥善包裹了珠翠玛瑙,古玩玉器。这些将由何家运到沪上、香港,换取物资和药品、枪支弹药。  清点完毕,戏落了幕。  老板问,郑将军是否要见他们。  “不必了,”郑渡笑道,“如今我就像被曹军追赶的赵子龙,腹背受敌,满身麻烦。待来日,日寇离开关外,郑渡设宴,宴请今日戏台上的诸位。”  老板躬身离开。  郑渡轻吁出一口气。  “松花江,我们绝不会丢,”他道,“义勇军在山海关外,为你们北平守住长城以北,守一日是一日。”  言罢,他带着醉意离开太师椅。
    第二折戏已上。  郑渡不再耽搁,口述一个隐秘的联络方式,用以接送救护队和妇女救护班的义士。她牢记于心,掀珠帘,送郑渡离开包厢。  白珠子缠在郑渡手臂上,他笑着拨开,一抬眼,瞧见那位一回山海关就迎娶了何家大小姐的军官。他笑意未减,一手伸出去,似和旧时握手,就在对方伸出右手时,左手往腰后一探,揭枪袋,掏出不离身的枪。  何至臻失声一霎,黑洞洞的枪口已对上那位军官的额头。  “郑兄喝多了,”那军官虽是惊骇,但毕竟久经沙场,也了解郑渡不给任何人卖面子的纨绔习性,强打着笑颜寒暄,“这是要和小弟耍脾气?”  “郑家我就是最小的,”郑渡皮笑肉不笑,嘲讽道,“何处来的弟弟?”
    他单手上膛,那人脸色已变。  何未敛了呼吸。  “郑渡,”身后同仁要拦,怕被波及,不愿上前,以言语劝,“大家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我们也是得了军令撤退的……”  啪地一声,扳机扣动。  寂静中,没人倒下。虚惊一场。  何未和何至臻同时拉住身边人。何至臻握紧丈夫的手臂,脸色煞白,腿像没了知觉,仍在后怕里,心狂跳着;何未的手臂挡到郑渡面前,以半身挡住他。
    仅有郑渡,仿佛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在关外,雪地里,”郑渡对着那人说,“你的父老乡亲,都在这样的枪口下,唯一不同的是,枪膛里都是7.92口径的子弹,”他指自己额头,“从这儿穿过去,人就没了。”  “你们家那个县城,”他又道,“孩子开始学日语了。”  没人回答他。  “还要种鸦片,养日本人。”他最后说。
    郑渡收了枪:“一个小玩笑,搅了二小姐的好心情。抱歉。”  他以绅士之姿,指楼梯,谦让何未先行。  何未扶着木质扶梯的围栏,仿佛未有任何事发生,下了楼。郑渡于她身后,望满座宾客,笑着道:“当年二小姐曾说,宴客讲究黄道吉日,待寻到一个好日子,递帖子给郑某。”  她笑,站定于屏风前:“此事怪我。”  郑渡取下肩上剪裁合体的西装。今日这西装披于肩上,倒似战袍,过去量身合体的衣裳因数月御敌,竟不再贴肩线,这也是他披着的原因之一。  他把西装交给何未:“这肩线不合身了,麻烦二小姐寻一个裁缝,替我改一改。”  何未揽过那件西装,对折,环抱在身前。  郑渡以拇指掐了食指指尖的一个位置:“如此收窄,刚刚好。”  她笑:“好,定不辱命。”  郑渡也笑:“驱走日寇那天,我来取。”
    何未轻点头。  “郑将军,”她目送郑渡绕到屏风旁,突然道,“今日为你长坂坡,因我少时喜欢三国里的一句话。”  郑渡略停步,回首道:“愿闻其详。”  “血染征袍透甲红,”她稍静了片刻,笑道,“当阳谁敢与争锋。”  郑渡细品,轻点头:“郑某喜欢前半句。”  血染征袍透甲红。  这便是关外将士的决心,也是他们选择的前路。
    1932年初,关外,东三省全境沦陷。
    ***
    同样的年初,上海的淞沪抗战,十九路军奋起抵抗,点燃了抗战的希望之火。  而战后,南京政府签署的停战协议却令人齿寒:取缔全国抗日运动,将十九路军调离上海,约定在上海若干区域不得驻扎中国军队……
    她再见到邓元初,邓元初已辞去全部职务。  “清哥也有失算的时候,”邓元初于她的书房,见多宝阁隔断墙上的奇珍异宝均不见踪影,自然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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