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
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夜阑京华》 第三十五章 千秋古城月(2)(邓元初进来,轻声道:“清...)(第1/2页)
邓元初进来,轻声道:“清哥怕你太难过,过来让我陪一会儿。” 何未拿起蜜饯单子,将婚书夹在当中,怕一会儿拿出去被人认出来。这物事常见……至少这里的老爷们每个都有过、见过。
她晓得谢骛清还在楼内,不可能出了包厢就走,须过几道场子。也不晓得前后左右的喧闹笑声里,哪处有他。 “清哥给我上了在保定的第一堂课,”邓元初坐到湘帘前,陪她闲聊,帮她缓解心情,“讲的就是在战场上,不止要有为国捐躯的勇气,也当知,为大局,为同袍,为平民,随时要有被舍掉的觉悟。有时为保大局,恰好身处在不会有增援的地方,打到最后只剩下你一个,而后战死,”他停了会儿,说,“这些,都须想透了才会死而无憾。” 她想到他说的“家国与卿,皆可舍我”……竟由此而来。 “那时,我就想,这位教员有东西。不止是凭战功留校的。”
“第二堂课是什么?”她想知道更多的过去。 “第二堂……”邓元初回忆,“讲的是——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邓元初想想,笑了:“被他带出来的,都晓得这一课。那年我问他,我是否有进外交部的能力,他对我说,“领过兵的人,都懂得先谋后交,其后才是用兵,这本就是必修课,有何不可?” 他又道:“谋和交,是一个高级将领须有的能力。用不好这个,都不配说是谢骛清的学生。清哥在战场上自来是老狐狸,比昔日软禁他的那些人胜上不知几筹,真是狠辣算计。” 何未笑了,心里的难过被这话冲散了一些。 “还是他懂你,”她问邓元初,“准备回外交部吗?” 邓元初默认了。 “晋伯伯没有子女,但关系多,也喜欢你。我九叔回来了,让他为你们做见证人,认一个干爹吧。这也是晋老说的,他想把关系留给你。你若想做外交——”
帘子掀动,她停下。 有军官进来,将谢骛清的军装装箱,这是他一出城就要换回去的。 “替我和将军说,”她轻声道,“苏联自成立后一直被各国孤立,那边航路不好走。而且又是冬天,也没法走。何家是最早开航的,在三月。” “卑职明白。” 军官挺直背脊,对她敬一军礼,拎着皮箱子走了。 楼下一阵热闹,是今夜将要唱压轴戏的坤伶提前出来,带着妆,被人引荐给了贵人。 这位坤伶叫祝小培,就是和邓元初在会馆同居的人。 何未从湘帘下看到广德楼老板,还有几位在高处辨不出面容的男人,众人陪着谢骛清往后台去了……她的少将军,真走了。
这个年,二房和九房一起过的。 那两个亲兄弟聊好喝好,便一同睡倒了。大小婶婶同她回房,三人挤在八步床里,打开木墙壁里的暗格。小婶婶翻出一个寿星公,笑了:“这倒是朴素。” 大婶婶奇怪:“这蜡烛烧过吗?”棉芯顶端还是黑的。 大婶婶习惯性找小剪子,想剪断那棉芯尖尖。 何未一见,抢过来:“这不能剪的。” 两个婶婶过去是看人脸色吃饭活命的,料算到寿星公必然和那位谢少将军有关。 何未用帕子把寿星公裹好,放回去。
大小婶婶喝了小酒,睡得早,她睡不着,下床出去。 西次间里,扣青抱着本书在学英文,抬头一见何未就想问,但努力皱着眉头没问,憋了半晌,憋出来半句话:“小姐你怎么还没睡?” 难得没结巴。扣青这毛病倒也不是先天的,老中医说她没毛病,是心病,要自己想改才能改。所以有时,还是能冒出一句完整的。 但显然,扣青这大半个月始终在努力改,学着改。 每每憋到急红了脸…… “你到底着了什么魔?”她掀开扣青的锦被,挨着扣青,靠到床边,“忽然要改了?” 扣青又憋住气了。 好吧,她耐心等着。 “我、我先结巴着说吧……这不是一两日、日能改掉的。” 均姜翻身,在对面卧榻上说:“我帮她说吧。” 除夕夜,大家不习惯早睡,全醒着。 “扣青和林骁聊得投机,听林骁说,谢少将军是谋略过人,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扣青便去求助,求着谢少将军给他个主意,想个法子让她改掉这毛病。”
何未没想到谢骛清还管过这件事。 “谢少将军就对扣青说,若是日后你们家小姐想隐匿行踪逃命,带着你是个危险。你的特点过于鲜明,易容也没用,”均姜也坐起来,指扣青,“这丫头立刻就下了决心。” 扣青连连点头。 均姜回忆说:“少将军当时说,因为扣青是真心实意待你,所以这是最大动力。人心有所向,更易有所成。” 人心有所向,更易有所成。 她品味这句话,仿佛见到谢骛清说这话的样子。
均姜也挤过来:“总是反军阀、反军阀,其实我不太懂的。少将军到底为什么如此拼命?” 何未苦笑。 谢骛清是将军,对他来说,这是人人能拿枪、随时会丧命的乱世。 她轻声说:“军阀在各省,打赢了就收税,打输了就挨家挨户去抓壮丁。许多人家没钱,更没有能劳作的人,全去打仗了……” 而何家是从商的,对税收最了解,更清楚在这方面大家受了什么苦。 她又道:“哥哥过去也在财务部做过,真正交税的只有几个省,其余军阀全在各省为王,不肯交税给国家。国家做什么都没钱,而他们一个个富可敌国,在各省,什么都能征税,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不收的。交粮食税不够,那就交锄头税,从山路走捡了块牲畜粪想带回去当肥料,都要交粪税。还有各种捐,新婚捐,喝茶捐,看戏捐,做和尚也捐。那些司令们还嫌不够,还要提前收税,收几十年后的税,有军阀就直接收到了2050年,一百年后的税都收完了。交不出怎么办?卖儿卖女,饿死街头。”
还有更可怕的,就是鸦片。这也是谢骛清和她都最痛恨的。 她轻声又道:“各地军阀为了扩军,想着法子让农民种鸦片。清哥多年在外,感触更深,”所以谢骛清想禁烟片,简直就是刀尖舔血,何未能想象到他禁烟多招人恨,这是那些军阀的收入命脉,“还有军阀发明了懒税,专门惩罚不种鸦片的‘懒人’。民国初年,鸦片只占耕地的百分之三,现在已经是五六倍了。” 有人戏称,民国以来,军阀战争就是另一次鸦片战争,军阀们争抢土地,争抢鸦片田,为得到更多钱,买更多武器……
没有一个民族,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富强起来。 也没有一个普通人,想活在这种环境里,不是被盘剥到孙子辈的钱都交出去了,就是亲人随时被拉出去打仗,被杀死、被炸死在国土上……要不然就是把华夏大地都种上鸦片。 若没人反军阀,日后将会是什么样?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也该是战场上入侵者的骨,而不是用整个民族的平民百姓来搭功名塔。
年初一,均姜拿了一封信。 何未见均姜忍着笑,像猜到什么,心突突跳起来。 她忙从均姜手里夺走,找了把银色小剪子,整整齐齐裁开。 掏出来叠成四折的信纸,她缓缓打开,见到谢骛清的字迹:
吾妹如握, 今至异邦,甚念。余近日忧南方战况,东征三路,两路皆为军阀旧部,恐有异心,与逆军暗通消息。然,身在北地,被束手脚,只待冬日一过便可南归。东征为一统广东全境,广东稳固,即可北伐,故此一战须胜,更须全胜。 回想当日何二先生一问,似问北伐,实指日后。清多年夙愿在北伐,而不止于此。 列强以租界为国中之国,存虎狼分食之心,国土不全,鸦片难绝,余如鱼游沸鼎中,日夜难安。余之志向,从未有变,为救国而战乃军人天职,至死不悔。而独身三十载,终得吾妹一知己,同为救国强国,实为上苍眷顾。 时至岁末,思乡亦念卿。 念四万万同胞之衣食,亦念吾妹之衣食,思四万万同胞之家国,亦盼吾妹岁岁无忧。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请收藏哇叽文学,wajiwenxue.com 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