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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安可》 14、范老师(第2/3页)
一声。
“哎，火。”谢忱朝他扬下巴。
杨今予摸出自己的打火机丢了过去。
谢忱接住，终于如愿以偿点上了烟，顺手把打火机揣进了自己口袋，还拍了拍。
随后他长吸了一口，过瘾地吐出白雾。
杨今予先抽完的，重新戴好了口罩。谢忱手里还剩个小半截，他掀了杨今予一眼，欠揍的问：“你脸让人打了？”
杨今予：
“你瞪我有屁用，让人打了打回去啊。”谢忱属于高中男生里发育比较猛的，人高马大，此时有点无语地俯视着低他半头的杨今予。
上回在早餐摊匆匆一面，这回是第二次看到杨今予的真面目，他心里有个念头越发强烈。
逞凶斗狠并不是什么心智成熟的比较，但青春期的胜负欲总体现在奇怪的地方，杨今予不喜欢谢忱看扁人的不屑神态，便面无表情回应道：“你要去医院看看那人头上缝了几针吗？”
谢忱抽烟的动作一顿，随后乐了：“哦，牛逼。”
杨今予先行回了高一教学楼，已经上课十分钟了，空荡的教学楼走廊此时是一个空腔，最大共振地反馈着每个教室传出的细微响动，以及鞋底摩擦地面的窸窣声和楼外冬日的风声。
男生低着头走，他习惯性用耳朵去捕捉环境。
“小予。”
一个温柔的女声小声喊他，口音差异，听起来喊得像是“小鱼”。
他脑子里几乎是一瞬间蹦出了妈妈的映像。
“小予，过来一下。”
那个声音又喊了一声，他猛地看向声源处，才意识到方才又出现了不切实际的遐想。声源处根本不是记忆里那张美丽的脸，而是一个大着肚子的普通胖女人，范老师站在语文办门前招他过去。
他一靠近范老师便闻出了他身上突兀的烟味，但没有说什么，只是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的其他老师都去上课了，只有范老师一个人在。
“坐。”
范老师给他拉了一个凳子。
“如果是剪头的事，老师就不用再说了。”杨今予先开口。
范老师的神情在他身上迟疑了一下，叹了口气：“你坐吧，老师想跟你聊聊。”
杨今予不知道范老师平时性格是不是就是这样，但怀孕使她眉宇间透着母性的柔软，这种柔软他并不排斥，反而莫名觉得亲和。
范老师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嘬了一口热水，“老师其实也不认同学校扼杀同学独特性的做法。”
她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以此来试探杨今予的反应。
青少年独有的反骨，大多学生总把自己与老师的定位默认为对立面，认为老师是管束、强迫他们的存在，很少有同学能将老师视为“自己人”，范老师很能理解这种心态，也最擅长破解这种心态。
她从办公桌的一沓试卷中抽出杨今予的那张，这是上周的开学摸底周考卷，杨今予前面交了白卷，只做了作文。
“你的作文写得不错。”
杨今予很意外地听到一句夸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份试卷的命题作文是俗套的“青春之歌”，他记得他交上的作文，言语充斥着对某些价值观的不认同，实在跟“写的不错”不沾边。
范老师将作文卷面往他眼前推了推，说：“很有意思的论点，虽然不符合年级组的批改标准，他们只给了30分，但我不这样认为。”说着，范老师拿出红笔在作文的末尾处处添了个“50分”，落款了一个范字。
很娟秀的字。
“能保持独立鲜明的思考非常可贵，这篇作文视角和立意都很新颖，所以我给你打一个老师的心里分。当然这个分数是没办法计入年级组总分的，老师希望能鼓励到你，你很聪明，如果肯学，并不会比别人差。”
什么分不分的，杨今予并不是很在意卷面上是30还是50，但他颇为意外，认同了范老师的“认同”，他点点头。
“能跟我说一说，想纹个什么图案吗？”
杨今予的作文里，有提到对纹身的看法。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想跟一个老师分享他的私事，于是他敷衍道：“没想法。”
范老师会心一笑，“我上学那会儿也想纹身来着，但没你们男生胆子大，怕疼，到底是没去。”
杨今予不知道她到底要表达什么，范老师似乎陷入了思考。
“我想所有的纹身都应该有特定的含义吧，你应该不会只是单纯觉得有纹身很酷，你不是一个会跟风的孩子，老师看得出来。”
这话杨今予认可，他见过太多流氓二流子，身上纹着豺狼虎豹，却像狗一样活着。那样的人，谈何酷字呢？
“老师当时是为什么？”杨今予反问。
范老师有意用亲和的态度来拉近气氛：“我啊。”，范老师放下保温杯，她将自己的高领毛衣领子往下拉了一点，杨今予看到那里有一大片红疤。
“小时候茶瓶没拿稳烫的。”她笑了一下，“你们这个年代的小孩，都不知道茶瓶是什么了吧？搪瓷的，很漂亮——后来大学那会儿流行v领裙子，我也想穿，怕被人看见这个。”
她眨了眨眼，露出一丝女性独有的腼腆来：“不过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现在老师都要当孩子妈了，还有什么美丑的。”
听了这话杨今予皱了眉，心里是嗤之以鼻的。“这一点我不认同您，年龄与环境从来就不是追求审美的阻碍。”
人可以扮成任何样子，也可以不想扮成任何样子。条框、界限、流言、环境，会扼杀大部分人对审美的想象力与创造力，为什么还有人前赴后继的迷路，最终与那些平庸融为一体？
因为畏缩，因为屈服，因为怕格格不入而逐渐沆瀣一气。
范老师淡淡地将衣领整好，眼尾弯出了意味深长的弧度：“你还小，有棱角，但老师挺喜欢你的性格——所以我们能聊聊，为什么坚持不剪头发吗？”
她话题一转。
杨今予片刻僵住了。
范老师的声音细细软软钻进耳朵，有着竖琴的宁静悠扬：“如果你能信任我的话，我或许可以帮你解决困难呢。”
杨今予低头交叉着手指抵在下巴上磕了几下，似是陷入了思考——
只要他还在这个学校一天，教务处，不厌其烦花了一分钟时间，他斟酌着范老师的态度，突然又生出了荒唐的赌徒想法。
又？
试试吧，他玩游戏很少输。
杨今予感觉嗓子里的水分正在被一点点抽干，喉结跟着吞咽的动作摩擦过毛衣领子，即将要将秘密宣之于人的不安令他有些许不适。
他真的不喜欢被人看到那些。
终于在缄默了良久之后，他闭了闭眼：“范老师。”
将口罩摘下，又缓缓将双耳后的头发拨起，像拨弄琴弦般，发缕在少年指缝里摇曳轻颤，还留有一寸耳后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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