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采石录: 29、衙役与火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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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外头“哗啦啦”的链锁碰撞声,许宝抬起头来,恰好和蒲一深碰上了目光。后者淡淡地望了他一眼便垂下眼睫,抬手拾起火筴拨了拨火盆里的柴薪,猩红的火星毕毕剥剥地溅落。

    程铁心将一枚栗子扔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炭灰正要起身出去瞧瞧,刚有动作便被许宝按住了膝盖,这时又听见外头响起“咣咣咣咣”蛮横的砸门声。

    程铁心又坐了回去,他有些犹豫地瞧着对面的许宝和蒲一深,后者的膝上搁着一土瓷小碟,碟中已然搁着六七枚剥好了胖乎乎的焦黄栗肉。而其仍正低着头专心沉默地剥手中的栗子壳,莹润透白的指尖轻轻一捏便裂开露出绵沙温烫的果实。

    一阵由远而近的聒噪传来,堂屋的门帘被猛然掀开,一股寒风扑面袭入,盆中柴火陡然撞上窜钻而入的冷气,火苗都被压得晃了晃,又徐徐支棱起来。

    外头的人和里头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寒风嗖嗖穿堂过,十目相看顾无言。

    “……”

    “……”

    咔吧。

    一颗烤得熟透了的栗子绽开外壳从火盆子里蹦跶出来。

    那怔愣在外面的防送公人像是被灼了脚指头一般倏地浑身一颤,捏着门帘的手猛地松开,旋即又慌忙掀开来跺跺脚上的泥雪走入屋中,解下腰间横刀,朝几人拜了拜——

    “啊呀呀,我两个还说进来烘烘脚,竟不知原来是几位爷爷在此,真是唐突了,求爷爷们莫怪!”

    说着二人还偷偷觑着火盆对面的蒲一深,却见对方整衣危坐,肩销骨立犹如一枝凝霜冷竹,连眼皮也不曾掀起一下。

    那两位防送公人知他有块尚书令牌,有心要在这位清冷贵气的小公子面前露个脸,只佝腰把手端着,谁知半晌也不见小公子出声喊“起”。

    悄悄抬头窥了一眼——

    “???”

    竟看见对方竟正端着个巴掌大的土瓷小碟,里头搁着十来枚剥好的老霜栗子,他不疾不徐地单手从袖中取出块叠好的干净粗麻布,盖在了碟子上,将香甜温热的味道尽数遮掩封存。

    衙役:“……”

    竟有些饿了是个什么道理……

    许宝瞧得不耐烦了,拿火钳夹了块空栗子壳朝他二人掷过去,“啧,恁俩汉子好没眼色,杵在这儿当枣树杆子碍眼么!”

    两个人慌忙从门后寻了木凳凑上来紧挨着许宝坐下,将湿漉泥泞的官靴抵在火盆下烘着,手伸到火焰上方取暖。其中一人本还想将鞋袜都脱了烤烤,刚抬起腿就被另一个人一巴掌呼在后背上,作了个警告的眼神与他,前者便也只得讪笑着悻悻作罢。

    许宝拿火钳拨弄柴火,淡淡地瞥了他二人一眼,没作声。其中一衙役笑着说道——

    “那晚在客栈里是我二人忒无礼,本想等第二日白日里给几位赔个礼,谁成想还没来得及便被那店小二着急忙慌地喊出来,这才知晓几位爷爷竟跌进那客栈的地陷里去了,我二人苦苦搜寻也不得,真是险呐!险!”

    旁边那个跟着点头附和:“险,真是,哪里想得到这平白无故的,地上竟能陷那么大个窟窿呢?幸而几位爷爷福星高照,未曾出了人命……”

    “呸呸!”他话没说完就被同伴踢了一脚并瞪眼叱责道:“说什么人命不人命的,成心来给贵人们寻晦气么?”

    说罢他便对许宝告罪,而两只溜精的眼珠子却不住地朝对面的蒲一深身上瞄:“我这憨弟兄笨嘴拙舌不会说话,几位贵人瞧在三日前我两个指路的面儿,可万万不要见怪啊。”

    “这个不妨,”许宝摆了摆手,“俺几个也是避坑落井,本想自行寻个出路,谁知道越走越深,莫要再提了。俺且问你,你二人有什么公事,要到何处去?”

    一衙役答道:“我二人领的是云明山知府的公文,拿了差押送罪奴去的。”

    程铁心在一旁问道:“倒不知是个什么罪奴?”

    “嗨,可不就是那日几位瞧见的疯癫女人么!”那衙役“嗤”了一声,面露不屑。

    他这么一提,程铁心才发觉不对,四下瞧了瞧,“说起来,怎得半晌没瞧见那女人?”

    “下贱罪人罢了,那有进来烤火的道理?”衙役不以为然地晃了晃裤腰间的锁链钥匙,接着便探身想去拿搁在火盆子沿上的烤栗子,蓦地撞上蒲一深冷淡的目光,便又讪讪地收回手去。

    “那女人犯了什么罪?”

    “这……我两个也不太知前后因果,”衙役搔了搔脑袋,“只听站班皂隶们说,年前那云明山下古松县那姓黄的县令升迁得赏,谁料回家没几日家中夫人就病死了,年后有一位曾在黄府做丫鬟的女子冒死呈诉,斥那县令受贿枉法,斗杀良民,父丧而不举哀,妻亡而作乐纳妾,说得是字字泣血,可怜得很。”

    许宝的眉头蹙起,面色不虞,又听那衙役说道——

    “这不,如今咱这云明山新任知府就判了这新春第一道官司,那狗官县令条条皆招供在案,在牢里受了病气便死了,黄府的丫鬟小厮和金银钱财尽数归了云明山,光留下黄鸳这么一个闺女,如今派我两个将其发配八百里外,这是个人命官司,我二人必然是尽心的。”

    程铁心听罢直摇头,“既是那什么狗官不知法度,干他闺女何事?这般一窝子端了,未免失了公允。”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就笑道:“嗨,几位爷爷,看你们都是自己人,我二人也不揣着端着什么,这世道,能将这罪官权且定了罪便是极大的清廉了,其他什么相干不相干的人,杀了就杀了,剐了便剐了,牒文一押,来年云明山呈上去的奏折上还多几个功德人头,何乐而不为呢?”

    蒲一深默默地抬头多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垂下眼眸来用指尖摩挲着黑焦光滑的栗壳,神情内敛缄默,黑睫微微扇动。

    一段枯老腐朽的柴薪中间似是被蛀虫蛀空了,在高温的火苗下突然爆裂,猩红的火点儿倏地飞落在清白纹路的布料上,转瞬即逝悄然熄灭,独留残灰点点分明,接着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掸去,皙白的指尖不沾一丝灰烬。

    “既然那女人没什么大恶罪,你二人也不必成心折辱于她,这天寒地冻的,俺且给你们个忠告,莫要给自己背上人命债。”许宝语调未见起伏,其中威势就已将那二人唬住了。

    两个人连连点头,慌忙应着。“依、依得,我二人都依得!”

    说着便慌忙站了起来,只说是还要赶路不敢多留,许宝也不客气,挥了挥手便让他二人出去了。

    两个衙役掀帘出去,走过院子让冷风一激,这才觉得周身莫名的压制感消散了些,其中一人扭过头,甚是有些心有余悸地瞟了眼那堂屋,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边上的同伴便瞪眼警告他,使他闭了嘴。

    可谁知他二人走出去没几步,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响将他二人唤住了。

    转头一看,在漫天盖地的灰暗雪色中,那位清冷沉默的贵气公子立在堂屋前,一只手压着帘子,冷风掀起他的袍角,那双眼眸黑沉,缄静,不夹杂一丝一毫或炽烈或温存的情绪,而那背后天际的云层太黯淡,给这张修雅疏离的面容平添一丝深邃的怆然。

    “贵人还、还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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