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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明月席地而坐》 224、独酌(第1/2页)
沉云阁中沙沙作响,夹杂着?微风掠过竹林时的袖影。
“如果你想,”方岐生望着?聂秋,说道,“离开沉云阁之前就与我成亲如何?”
他这时候才隐约明白了聂秋先前的忧虑,这场婚事来?得突然?又潦草,难免显得敷衍,不说他在不在意,他首先就得考虑这位将要?被?自己娶进门的人是怎么想的。
按道理来?说,双方家中长?辈都不在,也得邀请一些朋友来?做客,比如说周儒,段鹊,安丕才,勉强算上个黄盛,再?比如说,萧雪扬,张双璧,覃瑢翀,等等,多多少?少?也要?走个过场,挑个良辰吉日,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不过,方岐生和聂秋都不想等了。
方岐生也想见到聂秋一袭喜服的模样,红衣应该很衬他。
聂秋平日里鲜少?佩戴饰物,在方岐生的印象中,为数不多的,聂秋身着?繁复华贵衣裳也就只有那么几次,那时候他还是大祭司,胸前悬镜,头?戴冠冕,白袍逶迤,神情内敛,静静地立于祭坛上,直至鲜红的血顺着?脖颈倾泻一地,素裳便换作红衣。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逐渐意识到,原来?自己唯一见到聂秋着?“红衣”的时候,竟是深藏在记忆尽头?的最后一面?,这么一想,他反而有些后悔,可惜将婚事如此潦草就定下了。
聂秋倒是一副全然?不担心的模样,唇齿一开一合,应了下来?:“好。”
方岐生按了按眉心,后悔的情绪汹涌而至,他不免沉下了神色,改口说道:“还是太草率了,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之际,我们?再?将亲朋好友都邀请来?参加婚宴,你觉得怎么样?”
“你拿主意就好。”聂秋心情愉悦,眉眼?都含着?笑意,说道,“我之所以要?和你回沉云阁,除了向你提亲……咳,除了接受你的提亲以外,还想带你见见我师父。不过,在那之前按,我还有些事情要?做,上回我来?得急,走得也急,失魂落魄,也无从?顾及其他礼节。”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片刻,露出了赧然?的神情。
“我无意为我自己开脱,只是那时候我太过自私,总以为将一切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他们?就会?依旧像我记忆中那样,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笑着?,交谈着?。”他说道,“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我也觉得当时所作所为算不上尊师重道,与其再?让我深陷回忆的泥沼,倒不如立坟冢,让他们?入土为安。毕竟时隔多年,该走的也都走了,滞留人间的只剩我一个。”
方岐生忽然?明白了聂秋在途中问他的那句“玄武门也一起吗”,是为的什么。
他终究是放下了心结,将那些近乎偏执的念头?也割舍,愿让这沉云阁归于伊始。
聂秋掩住面?庞,缓慢悠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声音也是含糊的,喃喃自语道:“我做过的傻事实在太多了,幸而还有得补救,只希望待我沦落黄泉时,师父他们?不会?太责怪我。”
每个人都不可能亲身经历对方所经历的事情,更无从?体会?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情,就像他永远不知道聂秋是如何熬过那几年的,聂秋也永远不知道他眼?见着?身边的所有都远去之后,魔教后山有多么空阔寂寥,这很正常,他想,而且也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共情。
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不是哭一场就能解决问题的,聂秋不会?掉眼?泪,方岐生也不会?陪着?他掉眼?泪,已经发生的事实无法扭转,那就只有极力去弥补曾留下的遗憾。
所以方岐生没有对此做出任何评价,如同聂秋不会?对他以前做的事情做出评价一样。
他只是拍了拍聂秋的肩膀,将他从?低落的情绪中拉出来?,用平时的语气说道:“如果你不介意,我现在就将玄武唤进来?,对了,你来?的时候有记得带上深色的衣物吗?”
“倒不如说,还得麻烦他们?跑一趟了。”聂秋抬头?看向方岐生,手臂垂下去,袖袍上的绳扣在含霜的刀鞘上轻轻地磕碰了一下,“沉云阁的人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仅凭我一人没办法将他们?的遗骸安置好,所以我想着?,至少?师父师姐,还有汶师父门下的那几位师兄师姐们?,我得亲自动手为他们?掘出一处安身之地……深色的衣物,我自然?是带着?的。”
好,敲定了之后,玄武门的弟子们?忙里忙外,聂秋也去换了身黑衣,把袖口卷到臂弯处,在常灯的院子里找了几个适合乘凉的地方,和方岐生拎着?铁锹去铲土了。
那一天,附近村落里的人都发觉这片静谧许久的竹林忽然?变得鲜活,热闹了起来?。
像是烧成焦炭的幽深丛林,经历一场野火,一场大雪后,正缓慢地生出碧绿的嫩芽。
还要?等多久呢,三年,五年,十年,或许更久,在漫长?的等待后,山花会?开遍原野,招来?鸟兽,清澈见底的溪水依旧像数十年前那样流淌着?,化作亘古不变的一粒琥珀。
而此时,在视线的尽头?,给这片寂落了许久的地方增添了几分生机的一群人,实际上鲜少?交谈,偶有的声响也不过是铲起泥土时的细细簌簌声,或是土堆里突然?窜出两条蛇,他们?才有点别的举动,卡七寸的卡七寸,去拿箩筐的拿箩筐,实在是从?容不迫。
傍晚时分,填饱了肚子后,聂秋烧好了热腾腾的水,将自己以前住的那间房收拾了出来?,木桶生了青苔,实在是用不了,于是只能让方岐生将就着?用干净的毛巾擦洗一遍。
趁着?月上枝头?,夜深人静,方岐生也在沐浴,四处无人,聂秋便去了院子里。
那几棵树底下都挖好了深深浅浅的土坑,在夜晚中褪去了喧闹,像伺机而动的小黑猫,睁着?大大的眼?睛,瞳孔在黑暗中连成一条细线,静静地窥探着?院中的人影。
聂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酒杯,将坛中的烈酒倒入杯中,水波灵动,映照出清冷的月光,被?晃动的縠纹搅碎了,千百片破碎的镜子四处散去,他的手腕向下沉,落在桌面?上,没有打翻这面?桌子,稳稳当当地将溅起的水花都收拢,啪嗒一声,水面?重新安静下来?。
“师父,你也见过方岐生了。”聂秋放轻了声音,望着?面?前身形比自己宽大不了多少?的骸骨,并不觉得惊悚,反而很熟稔地攀谈道,“有些话,我当着?他的面?说不出来?。”
“我知道师父你向来?不喜欢魔教的做派,直至你辞世多年,我也才知晓原来?你与常教主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想来?你以前教导我的时候,所说的那些殷殷叮嘱,其中也隐含了你一直以来?的遗憾吧。”他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说道,“可惜我也未能免于世俗,人在世上终究身不由己,虽然?师父竭尽了一生想要?摆脱,却也未能料到最后会?落得这种结局。”
“即使我现在再?问,后悔吗,不后悔吗,您也没办法回答我了。”
今夜的空气格外的好,有股清新的草木香,酿进皎洁的月光里,倒有种别样的味道。
聂秋还没有喝酒,就觉得已经醉了大半,他用手掌托着?下颚,轻轻地笑:“但我是不后悔的。我自觉向来?内敛矜持,每次碰见方岐生的时候却失了分寸,被?他两三句话就耍得团团转,以前我从?未想过要?与谁白头?偕老,如今我只希望能早点和他共度余生。”
“魔教就是绝对的恶吗,正道就是绝对的善吗?”他说,“师父,我觉得未必,魔教和正道都不过是个称谓,魔教有十恶不赦的恶人,纵使正道也有伪善者,不是吗?没有人是纯粹的善,也没有人是纯粹的恶,芸芸众生皆如此,有黑就有白,不能够一概而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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