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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悲伤的爱人》 第七十三章，温水市(第1/2页)
孟一楠是在一个天色将亮未亮，整个临川还在喃喃梦呓中离开的，走时口袋里仅仅揣着一张通向温水市的火车票。
温水是他外公外婆的老家，幼时他们曾经带他来过一次。
这里当然不能和繁华的临川相提并论，但胜在民风淳朴，海纳百川，像他这样一个不被正常人接纳的异类，或许只有在那里才可以找到一方容身之地。
到达温水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陌生的建筑物和来来往往的行人仿佛一幅高深诡秘的抽象画，被夜色乱七八糟地涂上了一层厚重而又压抑的浅墨灰。
孟一楠无处可去，虾米一样弯腰抱膝，静静地蹲在火车站的一角。
他还是像活化石一样麻木迟钝，周围浮动的一切似乎都和他隔了千重山，万重水。甚至连承载着他灵魂的那具肉身，都像萎缩了一样连最基本的吃喝拉撒都无法感知。
但即使还有一口气在胸腔里运行，他就得强撑着往前走下去。
他可以逃避，但却没资格作践自己。
这是他为人之子的责任和使命。
第二天，等这座陌生的城市又在朝阳的召唤之下苏醒过来后，他就像一粒被宿命裹挟的尘埃一样，悄无声息地汇入到了人流之中。
他记得外公外婆的老宅好像在一处比较荒凉的民房区，可毕竟十几年已经过去了，他就是长了一颗博古通今的脑壳子，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那处民宅具体在什么位置了？
他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几乎快要徒步把这个小城市绕行一圈了。
终于，他在一家颇具规模的西餐厅门口顿住了脚步。
这家西餐厅能建在温水这种不入流的小城市里，本身就需要一种视金钱如粪土的豁达和勇气。毕竟收入有限，消费水平有限，这里的人绝不可能像临川那些败家子一样，五六十块钱的拿铁都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坦然受之。
孟一楠抬起腿，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里面的格局也丝毫没有将就的意思，淡淡的浅蓝色和暖黄色相辅相成，给人一种甜甜的，仿佛五月的花香七月的雨，人不恋爱枉少年一样的梦幻感觉。
很显然，来这里消费的主力军，应该都是你侬我侬，或者正在玩暧昧游戏的青少年。
前台坐着一个体型非常丰满，偏偏还要卯足了力气硬要把自己塞进一件红色连衣裙里的中年女人。
她脸上本来已经挂上了喜迎顾客的标准笑容，但一看到孟一楠顿时僵住了。
作为这家西餐厅的老板娘，南来北往，奇形怪状的客人她也早已见怪不怪了，可是她敢发誓，绝没有一个人可以苍白如斯，羸弱如斯，仿佛吹一口气都能把他给拦腰折断了。
正错愕间，那少年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开启，“姐姐，你们这里还招人吗？”
其实以老板娘的年龄和那个因为发福而老态毕现的模样，一声“阿姨”绝对是实至名归，可孟一楠不但选择性眼瞎地称呼她“姐”，并且还要用无辜而又单纯的语气称呼她为“姐姐”，实在是算准了没有人能够拒绝他那种人畜无害的恭维和呆萌。
果然，这一声又软又糯又清润的声音一下子把老板娘的慈悲心放大了几万倍，如果不是中间还隔了一层玻璃柜台，她真想把眼前这个柔弱不堪，却又漂亮清秀的少年一把抱进怀里来。
啧啧，真是个惹人心疼的小可怜。
看他那样子应该还不到十六岁吧？本应该和她的儿子一样在学校里意气风发，在父母的膝下耍赖撒娇，怎么就沦落到需要打工谋生的地步了呢？
老板娘微微倾起身子，满脸慈爱地说：“同学，你是不是和家里人闹矛盾了？”
孟一楠摇头，唇边溢出的笑容温和而又恬静，“不，我是个孤儿，我没有家人，我需要工作来养活自己。”
听他用最平顺的语气说着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情，老板娘那本就放大的慈悲心直接就爆棚了，她微微泛红着眼圈问：“那……孩子，你干过西餐厅服务员吗？”
“干过，姐姐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试用一个礼拜。”
“那你满十八岁了吗？”
“已经十八岁了。”孟一楠老老实实地答。
“可我们这里的工资并不高呀。”
“姐姐看着给吧，多少都可以。”
老板娘双手往柜台上一拍就来个一锤定音了，“好，痛快，你明天就来上班吧。”
“姐姐，别明天了，就现在上班吧，放心，今天我不要工资。”
老板娘一愣，“那……你的行李呢？”
孟一楠摇头：“我什么都没有，就一个人……。”
老板娘的嘴唇一下子惊成了o形状。
这少年好像是专门来给她刷新三观的，不但外形苍白瘦弱的好像非人类，就连行事作风都是如此的干脆利落，雷厉风行。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这孩子是无处可去了，才不得已请求她收留的。
按照规定，西餐厅本来是不能住人的，但老板娘被他那种漂亮而又纤瘦的样子深深打动了，索性往二楼储物间放了一张可以折叠的沙发床，破例允许他住下了。
孟一楠一直在储物间住了一个月零七天，才拿着刚发的工资到郊区租了一间民房。民房那儿离上班的地方比较远，但好在房租便宜，而且还自带了一个可以晾晒衣服的小院子，比起那个连窗户都没有的储物间，实在是一个无与伦比的好地方。
交完房租后他手里还剩下一些钱，立刻就去温水市图书馆买了几本书。
有些书的售价实在超出了他的购买能力，他就每天下班的时候绕道来图书馆翻阅，摘抄，直到把那些内容都牢牢地印在了脑海里。
他就这样工作，学习，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满满当当，生怕有一点缝隙空出来，心魔就会张牙舞爪地跑出来。
转眼就到了第二年的四月末。
温水像被一层鹅黄嫩绿的纱布兜头罩住了，到处都是一派春意盎然。
孟一楠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先去图书馆看了一会书，再匆匆忙忙地返回到自己的出租屋。
寥寥几处民房夹杂在城市的边缘地带，像隐秘角落里那些难以清除的污垢和杂质。
碍眼，却极其顽固。
孟一楠走进小院，刚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却一下子愣住了。
房门居然大大咧咧地敞开着，木轴还随着春风的拂动欢快地“吱呀”作响。
孟一楠哑然失笑，这年头小偷也都这样饥不择食了吗？居然连这种把房子拆了都榨不出来二两油水的民房都来光顾？唉，也真够难为他了。
他收起钥匙，抬脚走进了房间。
床头书桌旁悠哉悠哉地坐着一个人，见他进屋了，眉头微微一挑，细长漂亮的丹凤眼立刻晕开了一层笑意，“呦，学霸回来了吗？”
孟一楠顿觉五雷轰顶。
从头顶往下走，是烈焰沸腾的火。从脚底往上走，是阴冷彻骨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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