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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wajiwenxue.com提供的《悲伤的爱人》 第十五章，小偷(第1/2页)
星期五上午，孟一楠刚走出弄堂，迎面就碰到了几个身穿蓝白条纹校服，约莫十六七岁的男生。他们推着自行车，边走边嘻嘻哈哈地谈论着时下最流行的网络游戏。
有一个黑黑瘦瘦，仿佛刚从煤窑里挖出来的男生最先看到了孟一楠，愣了愣，又赶紧用胳膊肘撞一下和他并肩而行的同伴。
他的同伴转过了头，一张遍布了青春痘的脸顿时五颜六色，精彩纷呈。
其他男生察觉到了异样，也都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齐刷刷地看向了孟一楠。
孟一楠特别恶心这种狭路相逢的局面，定了定神，刚准备骑着自行车从他们面前飞快掠过，满脸都是青春痘的男生伸手就拽住了他的车把，“哎呦，这不是孟一楠同学吗？”
黑黑瘦瘦的男生也在旁边附和：“是呀，这才几天不见呀？怎么就不认识我们了呢？”
另一个男生也“呵呵”的笑：“那是当然，人家现在可是今非昔比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考上了富人扎堆的临川高中吗？”黑黑瘦瘦的男生不以为然。
孟一楠不想理会他们，用力推着自行车，想要挣脱掉青春痘男生的拖拽。
青春痘男生笑着说：“得了吧孟一楠，就你这副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就不要再蚍蜉撼树了。”
孟一楠转过头，笑的春风拂面：“再怎么弱不禁风，也好过你那张被癞蛤蟆啃过的脸吧。”
青春痘男生最忌讳别人拿他的脸说事了，当即就像踩到了火钳上似的恨不得一蹦三尺高。他愤愤地放开自行车的车把，转而又抓住了孟一楠的衣领，“小杂种，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给废了。”
孟一楠不慌不忙地说：“可以，但你今天要是废不了我，改天我就会让你生不如死。”
黑黑瘦瘦的男生一看事态愈发严重了，赶紧把青春痘男生的手掌掰开了，“常见，算了吧，何必要给一个……小偷较劲呢？”
其他男生也过来劝：“是呀常见，千万别在这里闹事，别忘了，咱们都还穿着校服呢。”
常见气急败坏地指了指孟一楠，“小偷，你等着。”
孟一楠挑了挑眉，云淡风轻地笑：“好，我一直都等着呢，常见，谢谢你刻在我身上的标记。我这一生都不敢忘，希望你也不要轻易忘记了。”
常见瞪着他那一层流于形式但却让人止不住遍体生寒的笑容，气势不觉就落于了下风。嘴里虽然骂骂咧咧地死活也不肯服输，但到底还是没有再冲上来对着他张牙舞爪了。
孟一楠也不再看他，蹬着自行车就离开了。
十月末的寒意像锋利的刀刃，正贴着毛孔一寸又一寸切开他的皮肤，再顺着血液渗进了他的骨髓里。而常见这个人，以及有这个人引发的种种羞辱，也像一发不可收拾的洪流一样，“咣”的一声就撞开了他记忆阀门。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班里有一个叫常见的男孩非常同情孟一楠的遭遇，知道他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就会隔三差五地从家里给他拿来面包和方便面。看他衣衫褴褛，就会把自己淘汰下来的旧衣服送给他。
那种善意的行为对于当时已经陷入绝境的孟一楠而言，简直就像一道金光闪闪的佛光，“唰”的一下就把他那个阴暗而又龌龊的世界点亮了。
他太珍惜这个唯一仅有的朋友了，唯他马首是瞻，对他言听计从，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对他俯身膜拜，
一天放学后，常见突然拿出了一块崭新的电子手表递到了孟一楠的面前：“这个送给你。”
孟一楠吓了一跳，“不，不，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常见面色一沉，“孟一楠，你不听我话了吗？”
孟一楠赶紧表忠心：“听，我听呢。”
“孟一楠，我拿你当好兄弟才特意给你买的礼物，你一定要收下。记住了，以后每一天都要把这块手表佩戴在手腕上，否则，你就是不听话，就是看不起我，明白吗？”
孟一楠激动的热泪盈眶。
命运对他何其残酷，让他生在了一个浓缩了全世界笑柄的家庭环境里，命运又对他何其温柔，让他还能在一片荒凉中收获了一个拿他当兄弟的至交好友。
第二天，他戴着那块崭新的电子手表，兴冲冲地走进了教室里。刚坐到座位上，就发现气氛有点儿不同寻常。
原来是班里有人丢东西了，老师要挨个盘问。
当班主任走到孟一楠面前时，先是呆愣了几秒钟，继而就指着他的手腕厉声问：“孟一楠，你哪来的手表？”
丢东西的那位男同学也飞速扑了过来，低头看了看孟一楠腕上的手表，指着他的鼻子就开始破口大骂：“小偷，你是小偷。”
孟一楠懵了，“我没有呀。”
“没有，那你腕上的手表是怎么回事？你那个烂包的家庭环境谁不知道呀，能买得起这么贵重的手表吗？”男孩咄咄逼人地问。
孟一楠连连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这手表是我的好兄弟常见送给我的，你们可以问他。”
这时，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常见“霍”的一下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冷冽的目光像把明晃晃的刀，“孟一楠，谁是你朋友呀？谁送过你手表呀？你偷了就是偷了，干嘛往我的身上泼脏水呀？”
年仅十岁的孟一楠僵住了。
等他回过神来想要申辩的时候，双脚却已经坠进了深不见底的汪洋大海里。
泥沙堵住了他的喉咙。
海水封住了他的舌头。
他只能微微佝偻着腰身，风中残烛似的左右摇摆，苟延残喘。
那天，因为证据确凿，他被当成小偷在班级里写检讨，念检讨，反复保证不会再犯了，才被老师放回了家。
回到家里后，孟建设抡起皮带又对着他一顿抽，抽的他皮开肉绽，满地打滚。
讽刺的是，他抽他并不是因为老师告诉他他偷了手表，而是他既然偷了那么贵重的手表，为什么不及时把赃物处理了给他买瓶好酒喝？
因为他不开窍，因为他蠢笨无知，所以孟建设抡起皮带，一连抽了他十五下。
十五下！
每一下都勾着皮，带着血。
每一下都让他死过去，又活过来。
那天等孟建设出门后，他拖着血迹斑斑的身体就去找常见了，
他稚嫩的双手尚未能力报仇雪恨，他只是想问他三个字，为，什，么？
至今他还记得常见回给他的那番话，一字一句，甚至连中间的卡顿都记得很清楚。“孟一楠，我很讨厌你，你一个妈妈是娼妇，爸爸是赌徒的贱种，凭什么每次考试都要超过我呀？凭什么要被我的父母当成楷模呀？拿你当兄弟，你配吗？告诉你，我就是要毁了你，我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你就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贱种，活该遭人漫骂和唾弃的贱种。”
他愣愣地盯着眼前那个理直气壮的男孩子，尚未成型的世界观像被榨汁机搅烂打散了一样，再也拼凑不出应该具备的七彩光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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