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蜥蜴先生: 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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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强度地一曲接一曲往下演奏,似乎一分一秒,一刻都不想要停歇下来。

    郁安国左思右想,终于决定在一下首《冬》开始之前,如果半夏还没有停下来场休息的意思。

    那他就站起来叫停,哪怕打断这一场演奏,也不能让那个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孩子停下来场休息。好好问一问那个孩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丰年的秋声结束。

    舞台上的半夏举臂扬弓。

    脚底飘在云端,身体好像被抽空了一般,只是心头依旧滚烫,烫得让人无法停歇,不愿停,就这样一直演奏下去。假装小莲还在后台听着她的乐章。

    这是最后一首了,《冬》。

    小莲,你还在不在,你好好地听着。这是冬,凌冬之歌呢。

    从初逢的春,到灼热的夏,终于到这一首凌冬。以冬命名的乐章。

    半夏的弓弦还没有落下,舞台下的观众席响起一阵小小的惊呼声。

    身后似乎有人推开门,脚步匆匆地走上台来。

    铛!

    悠悠和弦敲醒迷梦人。

    属于冬之乐章的一声钢琴声――

    钢琴声!

    那是冬天的第一片落地的雪花,是东风推开门的第一声声响,是凌冬走上前台的脚步。

    半夏的眼睛骤然间睁大了。

    身后,熟悉的钢琴声响起,邀请她一起演奏这一首冬之乐章。

    期末考试的评委席上上,基本汇聚了全院所有的小提琴导师。

    半夏的名字刚刚报幕的时候,评委席上不少的教授就议论了起来。

    “就是这个孩子吗?拿了全国大赛冠军的那位。”

    “是的,这可是老郁的爱徒。”

    “好几届学院杯我们榕音的孩子都没拿过好名次了,这回算是为我们小提琴专业争了一口气。”

    “哈哈,上次选拔赛的时候我没来,今天正好认识一下。”

    当半夏的琴声出来的时候,舞台下这种轻松愉悦,充满期待的氛围很快不见了。不少的教授皱起了眉头。

    名不副实啊,这个孩子。

    错音了好几次,演奏的技巧也生硬刻板。

    最主要的还是音乐听起来缺乏情感,像一具器的空壳站在舞台上拉出来的琴声。

    就这?学院杯的金奖得主吗?

    许多人心底升起疑惑,纷纷转头去看郁安国的脸色。

    只见评委席,郁安国脸色铁青,眉心拧得死紧。

    但凡熟悉他的人看了他这副表情,心都不免忐忑,生怕他下一刻就要掀起桌子骂人了。

    音乐厅的舞台上,半夏站在集束的灯光。

    不知为什么,从这里看下去,台下的观众席黑漆漆的一片。

    像梦到过的那座森林。幽冥诡谲的世界里,似乎有无数的眼睛从昏暗看出来,看着自己。

    身体是虚浮着的,脚踩不稳地面。

    但经过千锤百炼的双,哪怕此刻脑空荡荡的一片,只要握着琴,就能够自然而然摆出标准的姿势。

    左右持琴,右扬起弓弦,乐曲声就出来了。

    运弓,拨弦,滑音,指法……

    节拍没有错吧?没错。音准对了吗?对了。

    凌冬呢,凌冬他真的走了吗?

    不可以这样啊,半夏。小莲在听着呢――他在听我的琴声。

    这个时候,如果是其他人,也许不能理解凌冬最后和她说得那句话。

    【最后的时刻,我想听你的琴声。】

    【这样我就不会害怕,心里还会感到很幸福。】

    但是半夏却在一瞬间就明白了。

    或许理智还没能接受的时候,心却已经理解了凌冬的意思。

    如果这一刻换做自己,她也会希望在这最后的时刻,能听到凌冬的钢琴声。

    生离死别,千言万语又怎能如何。

    述不尽,说不完。

    只有彼此的音乐,能在这一刻剖开胸膛,捧出血脉之那颗搏动着的心脏。彼此的心,在音乐连在一起,万千言语便不必再说了。

    能在心爱之人的琴声离去,是他最后的渴望。

    能以一曲送他,是自己的幸福。

    舞台之下,教授们交换了一下眼神。

    初时平平,如今听着,好像又……渐入佳境了。

    郁安国的难看的脸色,终于缓和了。

    “哼,这才像点样子。”老教授绷紧的肩膀放松下来,吁了口气,心抱怨道,“刚刚拉得都是些什么啊。乱八糟的家伙,我怎么会教了一个这样的学生,每一次都让人提心吊胆才甘愿。”

    期末考试的演奏会,要求表演演奏时长超过五十分钟的曲目。一般学生们都会选择两到首曲子上台演奏。

    半夏演奏的第一首曲目,是莫扎特的e小调协奏曲。

    相比起帕格尼尼,拉赫玛尼诺夫等作曲家那些艰难刁钻的技法而言。莫扎特的曲子相对简单上许多。

    也正因为如此,半夏的导师郁安国给她安排了莫扎特的奏鸣曲,以便她能够顺利通过期末考试。

    然而事实上,把曲子拉完不难,真在达到演奏的要求却不容易。

    越是端庄简洁的乐章,越需要一种情绪上的克制严谨。在克制严谨的同时却又需要表达出内心真正的情感,这才是真正的难上加难。

    因此对于真正的演奏家而言,莫扎特的曲子反而是最难演奏的。它的难不是难在炫酷晦涩的技法上。而是难在如何在这样相对简洁的乐曲,表达出那份克制的抒情。

    要克制,半夏想着。

    克制住自己心底那种快要炸裂的情绪。

    腕放松,精神集。让弓和琴弦之间摩擦出最完美的音符。

    听见了吗?小莲。

    这是送给你的歌。

    演奏的半夏,依稀看见那些五彩斑斓的萤萤光点飞来,在舞台上方浮游聚散,逐渐汇聚成形。

    她不敢真正抬头去看。

    那片光影恍惚出现小莲小小的黑色身影。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高高兴兴地冲着半夏摆了摆尾巴。

    黑色的小蜥蜴不见了。

    凌冬出现在那片浮光,身似初雪,眸如点墨。他似乎有一点不好意思,微微侧身,笑着看半夏拉琴。

    半夏也就笑了,闭上眼,把自己的身与心都化为点点音符。

    舞台下赵芷兰教授抬头,看着灯光下的独奏者,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她的琴声带动得一阵阵酸涩。

    这个孩子的人生到底是经历过了什么,为什么能拉出这样的曲调?

    作为音乐学院的小提琴教授,多年沉浸在古典音乐圈里,大大小小演奏会听过无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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