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之花甘做替身: 11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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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共饮一碗杂质未净的水。

    藏瑾盯着池倾的脸,眸底透着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晦暗,池倾注意到他的目光,声音逐渐轻下来,她走到他身前,近乎无所适从地张了张口:“你从蟮镇来,一定累了……不如早先歇息?”

    藏瑾抬起手,自嘲地笑了笑:“这具身子,现在也没有累或是不累的感觉。”

    他抬指戳了戳池倾的脸颊,看着她雪白的肌肤因受力而凹陷下去,松开后又重新平复,泛起一点微红的印子,像是桃子尖尖的颜色。

    “这是什么感觉呢?”藏瑾道,“许久没有体会过了。”

    池倾心如刀绞,仿佛藏瑾口中的每个字,对她来说都是一场巨大的凌迟。

    她握住藏瑾的手,却很快又被他挣开,他将手重新垂入袖底,笑得勉强:“倾倾,我与你,终究回不到过去了。”

    “什么?”池倾心脏一抽,她从未料到这样失意的话,有一日会从藏瑾口中道出。

    “我如今的这具残躯,应当很令你厌恶吧。”他摇了摇头,“而且,即便是从前,你选择与我亲近,也是迫不得已,没有其他选择了,不是吗?”

    “毕竟当时能将你带出花月楼,带出三连城的,除我之外,并没有第二人。”

    池倾垂着头,无言地喝茶,自从知道藏瑾尚在人世,见他之前,她想过无数问题,但他如今对她说的这些,却并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她没想到他会怀疑他们之前的情谊——那明明是她从前慎之又慎地小心保存着的东西。

    藏瑾见她不说话,便兀自轻声道:“倾倾,若当年谢衡玉也在三连城中,你会选择他吗?”

    池倾惊愕,悚然抬头,她注视他良久,思绪繁乱如麻,只觉得这一切都乱套了。

    “谢衡玉……”她喃喃念着这三个字,脸色一点点苍白下来,“为什么要提及他……他与你……并不相干。”

    “不相干吗?”藏瑾听了这话,仿佛觉得好笑。

    池倾在他戏谑的目光下,竟然连一刻都待不住,她攥了攥裙摆,扬声传人进来引藏瑾入客室。她交代他们时语速很快,慌乱地仿佛要将每一息的空闲都填满才行,那样子……几乎就是心虚露怯。

    正殿大门被鱼贯而入的侍婢打开,藏瑾被她们簇拥着往门口走去,路过池倾身旁时,他脸上依旧挂着那情绪微妙的笑意,他侧脸望向池倾,小声道:“我会留在孤云城参加飞花节。另外,还有一事相求……”

    池倾点头,抬眼看向他,语气很郑重:“你说。”

    “不要这样严肃。”藏瑾勾唇道,“找个日子,跟我说说你当初炼花的事吧。”

    他目光闪烁着,抬手轻轻握了下池倾的手,五指修长,触感阴冷。多年前这两只手曾数度交握,可没有哪次的触碰,会让池倾觉得这样痛苦不堪。

    他们的双手一触即分,池倾下意识转头望向藏瑾被人群簇拥着离去的背影。正殿在花别塔高处,门外漆黑天幕之上星光闪烁,其下又是万家灯火明灭,藏瑾的身影在那其中,却仿佛一点融不进去的灰尘,令池倾感到难以言说的荒凉。

    藏瑾说的没错,或许他在她心中已经永远停在了八年前的那个深秋,从此之后再也没有重生的机会。哪怕魔族用再诡谲的法子缝补了他的身体,可在她眼中,她依旧自私地隐秘地,宁愿他依旧在妖族的悬棺中永远沉睡。

    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难道不是她吗?

    池倾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强撑着的浅笑,在藏瑾随着宫侍离去后完全消失无踪。

    正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留在她身旁等候嘱咐的三四名宫侍面面相觑,想要劝解,却无从开口。她们不知道故人重逢,池倾为何会如此难过,只是下意识明白,如今并不是合适她们插话的时机。

    宫侍们想起阮鸢,她此刻被丹绘叫去商议飞花节之事,故而并没有随侍在侧。几人互相打着眼色,试图选出一个人溜出去把阮鸢喊回来,谁知这私下的眼波流转却被池倾察觉,她默了默,道:“打什么哑谜?一起回去吧,我今日宿在药泉暖阁。”

    此后的日子过得飞快,藏瑾的到来并没有改变池倾在花别塔的作息。

    她大多数时间依旧在花房和药泉逗留,虽然偶尔会和藏瑾相约外出,开了阵在戈壁州四处闲逛,但回来时,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喜色。

    她变得很沉静,不再如从前那般寻欢作乐,也不再会和宫侍玩笑打趣,就连朗山也不如从前那般,敢肆无忌惮地往池倾怀中蹭。

    所有人在藏瑾面前都变得小心翼翼,大家都知道他是池倾的救命恩人,青梅竹马,也都知道他如今是个立场微妙的魔族……甚至,比魔族还不如。

    这青年像是一个会思考的傀儡娃娃,不吃不喝也不用睡觉,除了和池倾在一起之外,其余大多的时间也只是在孤云城中,独自沉默地走走停停。

    妖族民间民风热情,戈壁州百姓更是淳朴好客,可藏瑾身上的魔息太过浓烈,像是一块墨团落入清水,所到之处,无人敢凑到他身旁。

    池倾以为他是故意为之,曾还劝过他收敛一下,毕竟当日银叶谷相见,她也未曾在他身上感知到这样浓重的魔息。

    可青年只是抬了抬手中的欢喜面,摇头道:“欢喜面碎了之后,我这副身子,只能靠这种强度的魔息滋养,不然很快……就会像你在留影石中看到的那样。”

    他摊手比了个动作,衣摆垂荡下来,像是一滩骨肉模糊的泥浆。

    池倾默然许久,又重开了一个无关痛痒的话题。

    藏瑾静静看着她,从善如流。

    定了飞花节之后分别,池倾便更有了足够多的回避问题的时间。八年对于妖族而言并不长,却使两人之间所有能够深谈的话题成为了禁忌,因为池倾对藏瑾的愧疚太过强烈,导致她无论如何也不敢提及任何会令他们剑拔弩张的话题。

    这些日子,她回忆着从前跟藏瑾设想过的将来,带他走遍了戈壁州每一处值得一去的山水和村寨。

    可是……真的……一切都变了。

    即便妖族明白池倾身边的青年,一定是花别塔的贵客,可他们依旧控制不了对魔息的排斥,只好尽可能地离这二人远一点。

    于是池倾规划好的热热闹闹的路线,到最后总会变成两个人的路途。

    藏瑾现在的状况,是横在她心上的一根刺,无论如何也不能拔除。

    池倾对此又感到抱歉:“你来戈壁州,我并没能好好招待。”

    藏瑾却笑:“你又不是暴君,还能控制百姓对我的看法么?能和你到处走走,我已经很开心了,你难道不是吗?”

    池倾怔怔:“开心,我也开心。”

    ……

    “可是圣主,您看上去可一点不像是开心的样子。”阮鸢这些日子为了飞花节一事,忙得脚不沾地,黑眼圈都快挂到下巴,即便如此,倒还抽出空来暖泉找池倾说话,“朗山日日催我来开解你,好好一只开朗小狗,为着不能和你亲近,都快变得抑郁了  。”

    池倾双臂趴在岸上,下巴将手背压出了红印,声音很是倦怠:“他怎么就不能和我亲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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