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 10、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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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妃笑盈盈的看着父子俩,“殿下如今也到了成亲的年纪。”

    她那半句话掩在口中,圣人却也听明白了,不由得点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他赞赏的看了一眼昭妃,“爱妃深得朕心。”

    昭妃脸上的笑加深了两分,又把话头转到季呈钧身上。

    季承安笔直的跪在紫宸殿前,京城冬天的风不比荣城,刀子一样扎在她身上,赵端海干儿子小盛子担忧的站在一边劝,“您就是跟圣人服个软,殿下总得先顾好自己才是。”

    季承安微微摇摇头,圣人决意打压陈家已是避无可避,她只是心中有愧罢了。

    她执意跪满了两个时辰,春熹殿连句口谕都没传来,最后还是小盛子大着胆子把人抬回公主府。

    “殿下又是何必呢。”白芷心疼的煮了鸡蛋来,在季承安腿上淤青处来回滚,“奴婢瞧着心疼。”

    季承安垂眸落在淤青处,脸上竟然挂了淡淡的笑容,“白芷,深宫里没了阿娘的人,什么也不是。”

    白芷听得眼眶一酸,殿下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其中的心酸却不足为外人道也。

    “会好起来的。”白芷强忍眼泪,手中的动作却是不停,“殿下,一切都会好的。”

    季承安没说话,她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

    不过是,听天由命罢了。

    她前头被抬回了公主府,后脚传到陈铮南耳朵里,他似乎是感叹一样对陈朝珩说,“若不是於于身份,殿下当是良配。”

    这样赤诚心性的女子已然不多见,陈铮南自南疆一战便对她刮目相看,她虽是女儿身却不弱于男子,大敌当前分毫不乱,这点倒是难得。

    陈朝珩抿唇,“待此间事了,便为儿求娶魏家女郎罢。”

    他话里的坚定让陈铮南愣了一瞬,“怎么……”不是前两日还打算娶她么?

    陈朝珩摇头,眼里的悲伤几乎要溢了出来,他说,“我不能害了殿下。”

    他的殿下本该是大梁最受宠的公主,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跪在紫宸殿前求圣人宽宥陈家。

    她的父亲疑心陈家上下,而她夹在中间只是左右为难罢了。

    他甚至……因为这件事情,对她心生怨怼。

    若不是因为季承安私自出京,任性妄为的跟他去了南疆,圣人……圣人当不会如此对待陈家。

    陈铮南看透了他的未尽之言,当下只说了句好,然后他拍了拍陈朝珩的肩膀,“为父的阿珩,终于长大了。”

    陈朝珩只觉得那只手带着重担,这重担压着他朝前走,走尽一生也摆脱不了。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命运早已悄悄转动了齿轮,他们所珍重的爱惜的最终失之交臂。

    三日后圣人赐婚,宣旨的是赵端海。

    赵端海是圣人身边的老人了,平时早已经不做传旨这种跑腿的活,今日却是眼底含笑,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殿下接旨吧。”

    季承安便跪在前厅,一字一句听赵端海宣旨。

    “诏曰:宣平公主为朕之长女,母文德皇后,品性纯良,诰封懿德,行端仪雅,礼教克娴,自幼为朕所钟爱,躬亲抚养,十馀年间承欢膝下,未有一日不尽心竭力。今镇南侯世子陈朝珩,系忠臣之后,矫矫不群。潭祉迎祥,二人良缘天作,朕心甚悦,故下旨赐婚,择良日完婚。民本以国兴关乎家旺,望尔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朕意。”

    她听着,心底悲凉一片。

    最终还是她毁了陈朝珩的青云路。

    赵端海脸上带着笑提醒,“殿下?”

    “儿臣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咬牙,不叫自己的眼泪流出来,甚至还要带着笑接过圣旨。

    “老奴便在这里恭喜殿下了。”接过白芷递过来的锦囊,赵端海笑眯了眼,“也叫老奴今儿个也沾沾殿下您的喜气。”

    “屋里泡了茶,中贵人喝一杯再走?”白芷也笑,眼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的,大概是真心觉得两情相悦的人在一起是个好事。

    他二人情投意合,天生就该在一起。于是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段良缘。

    赵端海却拒绝了,“老奴还要去镇南侯府上宣旨,便不留了。”

    “阿翁慢走。”季承安攥紧了握在手心的圣旨,又倏然松开,勾起一个明艳的笑容,“白芷送送。”

    “姑娘留步。”赵端海笑眯眯的,颠了颠手里的荷包,分量不重,不愧是从前是跟着元后的,有数。

    又跑了一趟镇南侯府,收了不多不少的喜钱,赵端海心情大好,心想元后的一双儿女总算是有了好的归宿。

    他这样想着,一扬衣袖回宫复命,却不知道被赐婚的两人心底是同样的苦涩。

    季承安着人收了圣旨,她面上神情不变,木头一样进了内室,才伏在床上痛哭出声。

    “殿下!”白芷吓了一跳,慌张跑到季承安身侧,却不知如何安慰。

    她心知殿下与陈家郎君情投意合,却不想如今圣人赐婚,虽说瞧着一切顺遂,却将他二人越推越远。

    季承安哭的几乎断气,白芷从来没见过殿下这样狼狈过,眼里是遮不住的心疼。

    “原该如此。”她声音嘶哑,“自阿娘去了,他从未拿我当亲生女儿看待!”

    锦被被她抓起褶皱,季承安哑了嗓子,“天家父女,不过如此。”

    他怎么……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陈朝珩熟知南疆事宜,是接替陈铮南的不二人选。

    他怎么舍得,叫一个女人毁了他的青云路,他怎么能!

    原来女儿心意在圣人面前只是可以随意摆弄的工具罢了。

    她早该明白的。

    季承安惨笑出声,逼得眼角出了泪痕,白芷担忧的看着她,季承安只是惨笑,“我早该明白的,早该明白的。”

    从阿娘死后圣人对一双儿女不管不顾她就该明白的,圣人的宠爱如泡沫一般轻易被戳破,稍不合他心意就是雷霆之怒。

    他惯会如此的,季承安想。

    指甲没入肉里,渗出丝丝的血,她像是察觉不出痛来一样,整个人状似痴傻。

    “何必如此。”她哀哀哭泣,似杜鹃啼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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